卧房中灯火闪烁,照着莫四爷的脸,时明时暗。

    白武立在一旁,打量着莫四爷的神色,低声道:“四爷……阖府上下都开始找四夫人了……咱们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莫四爷躺在床榻上,道:“不去。”

    说罢,便背过了身子,不在看白武。

    白武有些无奈,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只得走到外间杵着。

    莫四爷面朝着墙壁,却一点睡意也无,一直提着精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院子里偏偏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也没有。

    半个时辰后,莫四爷终于躺不住了。

    屏风外面的白武,见莫四爷赫然起身,连忙问道:“四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莫四爷沉默了片刻,道:“你这臭小子,她平日里待你不薄,此刻竟躲在这里偷懒,也不知出去寻一寻?”

    白武面色僵了僵,嘟囔道:“不是四爷说不去的么……”

    莫四爷轻咳了下,道:“我说不去你就不去了?”

    白武:“……”

    片刻之后,白武领命而去。

    莫四爷反正睡不着,索性下了床榻。

    他穿了鞋,仅披了一件薄衫,走到桌旁。

    桌上的茶壶空了,但酒瓶却是满的。

    莫四爷伸出手,沉默地摩挲着酒瓶。

    他从前不爱饮酒,因为玉宁不喜,在孕期之时,尤其闻不得一点酒味。

    想起当年种种,莫四爷心头怅然,却只得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

    就在他微微出神之时,白武忽而闯了进来。

    “四爷!四爷!”

    白武一贯谨慎沉稳,莫四爷极少见他这般鲁莽,继而转头看他:“怎么了?”

    白武咬了咬牙,道:“人……找到了。”

    莫四爷心中一喜,嘴角几乎扬了扬,却又立即压下来。

    他沉声问:“人在哪儿?”

    白武面色惨白,嘴唇直哆嗦:“四夫人她……投井了。”

    “嘣”地一声,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

    莫四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隔壁院子。

    此时,庭院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卧房的灯亮着,门却关得严严实实,一丝动静也无,所有的人都候在门口。

    众人目有哀意,还有人小声啜泣,一片愁云惨淡。

    老夫人都由林妈妈扶着,一脸焦急地等消息。

    大夫人和三夫人手挽着手,站在一处,不住地摸着眼角。

    莫四爷不敢迟疑,连忙走上去,问:“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怒不可遏:“你还有脸问!”

    大夫人哭着道:“玉宁她……她昨日便投了井了!你怎么这般糊涂,如今才想起来找她,早做什么去了?”

    “昨日?”莫四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目光连忙转向一旁的红袖。

    红袖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一直随侍她左右。

    “红袖,你不是跟着夫人的吗?怎么会这样?”

    红袖眼睛哭得通红,道:“四爷,前日晚上夫人自回来起,便枯坐了一夜,昨日一早,就打发奴婢去城外的庄子上,给娘家老爷送信了……奴婢这一回来,便听到了这个噩耗。”

    莫四爷一顿,心中凉了半截。

    红袖一边哭,一边道:“夫人跟了您这么多年!您怎么忍心,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莫四爷怔怔地看着她,喃喃自语:“不可能!她前天晚上还好好的!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映月自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老夫人问道:“大夫如何说?”

    沈映月默默摇头。

    “大夫说,气绝多时,无力回天了。”

    话音未落,红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夫人!夫人!你怎么这般命苦啊……”

    老夫人颓然退了一步,险些倒了下去。

    大夫人与三夫人相互依偎着,掩面而泣。

    “不!不!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莫四爷疯了一般冲向房门,沈映月一把拦住了他。

    “四叔。”沈映月冷冷开口:“四婶她……不想见您。”

    “为何!?”莫四爷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沈映月低头,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在井边找到的。”

    莫四爷接过一看,竟然是四夫人的绝笔。

    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拆了好半天,才将这信封拆开。

    这张纸上,竟只写了一句话。

    “此生来世,与君不复相见。”

    莫四爷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若不是白武扶住了他,便要顺着阶梯滚下去。

    莫四爷双眼通红,他哑声道:“我要见玉宁最后一面……让开!”

    莫四爷急急将沈映月拉开,但沈映月却挡在门口,不肯动。

    两方僵持之时,老夫人忽然抬手,打了一巴掌。

    莫四爷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回过头,怔然地看着老夫人,眼眶湿透。

    “母亲!求求您,让我再见玉宁一次罢!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呀……”莫四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老夫人难受得别过脸去。

    沈映月站在门口,凝视莫四爷,低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四叔这些年来,都对四婶恶语相向,何必等她死了,又来惺惺作态呢?”

    白武不服,道:“夫人,您不清楚个中缘由,四爷这么做,都是为了四夫人好!”

    莫四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喃喃道:“她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摊上我这么个废人!不但如此,最终还搭上了性命,都怪我!都怪我害了她!”

    莫四爷垂头,将脸埋入手掌中,浑身颤抖不已。

    沈映月看着他耸动的双肩,叹了口气,道:“四叔,您此前也经历过丧亲之痛,知道有多么痛苦……你逼得她与你生离,以为是为了她好,却不知,此举最让她伤心。”

    莫四爷失魂落魄地开口:“我已经伤她够多了……都怪我没用!我守不住城,救不了百姓,救不了元凝,还害得她担惊受怕失了孩子……我……”

    莫四爷说着,忽然看向了一旁的石柱。

    他猝不及防地起身,向那石柱撞去,可一旁的梁护卫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重新摁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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