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钰果然是个疯子。凌洲躺在他怀里,有种与毒蛇相拥的错觉。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凌洲佯装不懂,他疑惑地望着时钰,清澈的眼底倒映出时钰森冷的笑意。

    时钰松开凌洲,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叔叔婶婶们都到了,小洲,下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时家祭祖十分讲究。毕竟是大家族,传统观念和礼仪都十分严谨。像凌洲这样的外家子是不用参与的。

    凌洲在祠堂外头转悠了一会儿,见时钰忙得无暇顾及他,这才一溜烟跑回来宅院里。

    “小少爷。”——凌洲才一只脚踏入主宅,就被一个人叫住。这人叫李志,凌洲见过很多次,知道他是时钰身边的亲信。

    凌洲心虚地站直了些,扯起一个笑,“李叔。”

    “大公子不是让您在门口等他么,您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凌洲正想说什么,就被一双手揽住。时庆年揽着凌洲的肩,挑衅般地直视李志,“小洲好歹也是时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我今天就是要带他出去玩儿,怎么,你要拦着?”时庆年侧身撞开挡路的人,带着凌洲往外走。

    凌洲回头看看李叔,神情茫然,“二哥,我们要去哪儿啊。”

    时庆年勉强笑了笑,只是他道行毕竟不如时钰那样深,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绷。

    “今天时家不太平,二哥带你出去避一避。”

    凌洲闻言,连忙挣开时庆年的手,“那大哥会不会有危险?不行,我要回去找大哥”

    “小洲!”时庆年见凌洲一心牵挂时钰,心里一阵火起,“从今天开始,你就没有大哥了明白吗?”

    时庆年:“从今以后,你的哥哥只有我一个!”

    凌洲:“”这俩兄弟还真是相似。

    “我不要。”凌洲睁大了眼,慌乱又无错地望着时庆年,“我要回去找大哥。”

    “只怕,现在时钰那家伙连你都不会放过。”时庆年太了解那个人的性子,凡事背叛他的,一律会被处理。

    现在凌洲跟着时庆年跑出来的举动,无疑给了时钰明确的信号——凌洲选择了时庆年,背叛了时钰。

    “总之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时庆年将凌洲送上车,吩咐保镖将人送到自己家。

    他俯身,望着车里的人,“你在家里等着我回去,知道吗?”

    “不要,我要找大哥”凌洲脸色苍白,抿着唇,摇摇头。时庆年有些不耐烦地甩上车门,分明时钰那家伙伪善又危险,手段毒辣、性格扭曲,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一个倒向他?

    他看着趴在车窗上想要出来的凌洲,冷漠地吩咐司机开车。只要今晚过去,时钰的一切,包括这个人都会是他的。

    车子一路朝陌生的道路驶去,窗外时家宅院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一抹朱红色的暗影。

    “小黄,时钰那边什么情况。”凌洲实在待得无聊,他躺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跟系统闲聊。

    【危险人物数值没有明显变动。】

    这人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强大,生死关头,居然毫无波澜。又或者,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毫无波澜?

    反正,托时庆年的福凌洲算是远离了风暴中心,他面上仍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思却早就飞远了。

    时家互相厮杀也不是一天两天,记忆中,凌洲竟从未见过这家子人和睦的场景。凌洲知道,作为从狼圈里杀出重围的头狼,时钰无疑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至于时庆年的下场凌洲猜测,会跟他几个时家那几个长辈一样,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触及时家,甚至无法回国。

    “不过,时钰说要杀了时庆年应该是在开玩笑吧。”凌洲有些不确定,时钰并不是什么嗜杀的性子,比起将人弄死他应该更喜欢活生生地折磨人。

    可今天在房间里,时钰似是而非的言语凌洲为他这个名义上的二哥捏了把汗。

    【主人您是在担心时庆年吗?】

    凌洲叹气,“我更担心我自己。”虽然暂时远离了混乱中心,可他早晚会被时钰带回去。

    接下来,他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呢。

    时钰的人找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凌洲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迷迷瞪瞪地上车,下车,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时家。

    时家,没有了他白天离开时的热闹景象,此刻更像是硝烟尚未散去的战场。杯盘狼藉,脚步声混杂着低声的哭泣声

    凌洲一眼看见了张妈,他还没来得及跟张妈说上话就被李志带上楼。

    张妈跟在他身后,低声嘱咐,“别惹你哥哥生气,乖啊,好好跟大少爷认个错,乖——”

    在时家众人看来,凌洲无疑是背叛了时钰的:从凌洲枕头下搜到的来自二哥的书信、凌洲房间里藏匿着二哥的重要资料。

    还有今天,凌洲跟时庆年过分亲密度举动,最后趁乱逃离时家上了时庆年的车。

    拜凌洲所赐,时钰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时庆年大量违法乱纪的证据,不费劲地解决了时庆年。

    只是,当他站在冷清的大厅中央,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畏惧或不满的眼睛时钰只觉得无趣。

    获胜的愉悦短暂地停留,最后留下的,只有满目的荒唐。

    时钰有时候觉得,时家真是一个再无趣不过的家族。亲人之间却踩着彼此的骨头往上爬,分明是至亲骨肉,生下来却注定要彼此相杀。

    金钱,权利,是人性永远也逃不过的软肋。为了这些,人可以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大哥。”身后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时钰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寒风阵阵的庭院,“花园里,你种的玫瑰都被人踩坏了呢。”

    凌洲低下头,认错:“大哥,对不起”

    “没关系。”时钰回眸,眼底是深不可见的阴沉,“花种坏了,就拔掉重新种。”

    时钰:“只是人心变了,总不能将心挖出来洗一洗”

    凌洲打了个寒颤。时钰却上前,缓慢地、轻轻地抱住了他,“别怕,我现在还舍不得杀你。”

    对于背叛者,时钰从来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可是当对方是凌洲的时候,时钰却不想那样。他望着凌洲比玫瑰还漂亮的眼睛,有些疑惑,有些好奇——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这样舍不得。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时钰松开凌洲,安抚地摸摸他的头,“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他不是没有想过杀了凌洲。在凌洲生病的时候,在凌洲威胁到他地位的时候,在凌洲背叛他的时候。

    可他终究没有下手。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有时钰没有见过的生机,他生平头一次对一个人这样有兴趣。

    “大哥,对不起。”凌洲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多小孩,一遍一遍地认错。

    “你不好奇,你二哥——不对哦,现在小洲只有我一个哥哥了。”时钰平静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你不关心时庆年现在如何了么?”

    “他怎么了?”凌洲抬眼,看了看时钰,又低下头,“他,是不是死了”

    时钰手背上一热,他垂眸,看见自己手背上滴落的眼泪。

    “差不多吧。”时钰微微拧眉,掏出手帕擦掉了手背上令人有些心烦的眼泪。他见过很多人哭,眼泪不过是最为廉价的东西。

    可是凌洲的眼泪却叫他心烦。他不知是在烦这个恼人的爱哭鬼,还是,在烦轻易动摇的自己。

    “大哥,你不要杀他行不行?二时庆年他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凌洲善良又天真,仿佛生死之仇不过是兄弟间的矛盾。

    “好啊。”时钰轻易地答应,“那小洲用什么换呢?”

    在凌洲疑惑地目光中,时钰捏住了他的下巴,将那张泪意深深的脸抬起。

    时钰轻轻碰了碰凌洲的唇,笑得温良无害,“那小洲就做哥哥的情人,好不好?”

    凌洲眨眨眼,似乎不明白向来稳重的大哥怎么会说出这样轻浮的语言,更是被这个逾矩的吻弄得惊慌失措。

    “张妈。”时钰放开怔愣的凌洲,“小少爷累了。”

    时钰点目光蛇一般游弋着,最后停留在凌洲单薄却并不瘦弱的衣襟前。

    他的目光不再是哥哥看向弟弟,而是一个男人在看自己心爱的猎物。

    时钰:“带小洲去洗澡,”他轻轻拍了拍凌洲的脸,一笑,“今晚,他跟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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