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旭回到京城,有关出使的情况报喜不报优。

    没有一件不让国君听着高兴的。

    “你是否看过慕星公主的骨相?”国君更关心这个。

    “大吉。”巫旭回答。

    这不算撒谎。

    九尾狐属瑞兽,的确是吉相。

    国君历来信任巫旭,想当然地认为吉相的慕星公主肯定是自己的亲生,否则巫旭一定会说不吉。

    他喜上眉梢地下诏:

    “慕星公主聪明贤惠,以和亲为召国做出重大贡献,嘉奖。”

    巫旭舒了一口气。

    现在找不着姬偲,只能先这么应付。

    等找到姬偲,自己再向国君坦白认罪不迟。

    国君到半夜也睡不着,老想着妘氏和姬偲。

    他心想妘氏老实本分地待在冷宫十六年,偷偷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女儿,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再跟她怄气了。

    “去幽兰殿!”他吩咐。

    寒公公立即喊道:

    “提灯,备轿,去幽鸾殿!去幽兰殿!快!”

    都十六年没听国君提过这地方了,寒公公咬字很不顺口。

    国君姬韫涛来到幽兰殿,经过杂草丛生的殿门,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门角那厚厚的蜘蛛网。

    姬偲,你便是在这个地方悄无声息地长大的吗?

    没享受过半天福,我就直接把你打发去楼烦,是不是对你太狠心了?

    你会不会怨恨我?

    他继续往里走。

    从青砖缝里钻出来的小草,在他的脚底冒出绿汁,散出一种旷野的清香。

    他的记忆随之飘散到王宫之外。

    一位白衣少女从高高的树上飞落,如同仙女降临。

    就那么一眼,少年的他迷上了妘婉瑜。

    她是那么的动人,让他那个时候冲动到要她不要江山。

    正是因为他的坚持,才娶回了这位江湖第一美女。

    当时曾经传为佳话。

    致使众多世家女恨自己被养在深闺没练武功。

    “殿下,小心脚下。”寒公公提醒。

    昏红的灯光下现出几堆鸡屎。

    他避开污秽,回到沉重的现实之中。

    整个院子黑灯瞎火的,唯有一间房透着昏暗的光。

    那房间没有挂窗帘,从院子里就可以看见伏案之人。

    灯光照着妘婉瑜,显得孤苦伶仃。

    他心生怜悯,一个曾经活泼又酷爱自由的她,竟然被关了十六年。

    其实,以她的轻功,要逃走很容易。

    这不正证明了她对自己并无二心吗?

    怎么自己现在才明白过来?

    妘婉瑜盘腿坐在案几前,腿上盖着一张发黄的貂皮取暖,一边认真地画着。

    小晨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夜宵过来,蓦然看见门口站着国君,差点没把手中的碗打掉。

    “怎么了?小晨?”妘婉瑜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道。

    姬韫涛对小晨做了个手势。

    小晨回答:“没事,娘娘。”

    姬韫涛接过碗,代替小晨走进房间。

    面前的妘婉瑜没有束发,头发松松地扎了一把搭在身后。

    没有化妆,没有戴首饰。

    反倒显得很清新,十分自然。

    她一点儿也没有变老,只是退去了少女的那种青涩,多了不少成熟的风韵。

    她的心态怎么就那么好?

    我可是恨了她十六年了!

    当初我那么宠她,爱她,她却与男子私通,给我戴绿帽子。

    我如何能不生气?

    因此发誓,永世不见!

    可最后,还是抵制不住思念,破了这誓言。

    他站在案几旁,看她在画什么。

    她画的是两个侠士在打架的场景。

    她还像以前一样,喜欢画武侠漫画?

    妘婉瑜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以为是小晨,没当回事,直到把那幅画画完,别过头,发现身旁的影子不对。

    抬头看,竟然是姬韫涛,深感意外。

    他的变化真不小——

    胖了,腰又粗又圆。

    已经少年郎不再。

    是不是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对比?

    她连忙收笔,下跪请安。

    他扶住她的手臂——

    触碰的那一瞬间,似乎又激活了当年与她初遇时的感觉。

    都说对所爱的第一个女人的感情是最深的。

    果然如此,哪怕是隔绝了16年。

    那记忆已经刻在骨髓之中,岁月增加的只是其浓度。

    “怎么连窗帘也不挂?这样不冷?”他怜惜地问。

    “窗帘都拆下来给姬偲做了衣裳。整整做了十四年。”妘婉瑜淡淡地回答。

    姬韫涛一阵心疼:“真是苦了你和姬偲。”

    姬偲出嫁前,我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怎能把对她娘的怨恨发泄在孩子身上?

    我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太不合格了!

    现在想想,姬偲逃婚是情有可原的。

    她压根儿没享过一天公主的福气,凭什么承担那么重的责任?

    “你当时已有身孕,为什么不跟寡人说?”他埋怨地问道。

    假如知道妘婉瑜怀有身孕,我或许不会这么对待她。

    “一件子虚乌有的事都让你震怒,我怕你怀疑我肚子的孩子不是你的,到时候还没生下来,我们母女都死了。”妘婉瑜淡淡地回答。

    “怎么会呢。”姬韫涛惭愧,将她搂入怀里。

    对不起,婉瑜,我错怪你了。

    那时年少气盛太冲动。

    俩人久别胜新婚,恩爱如初。

    舒皇后的眼线很灵敏,国君深夜去幽兰殿,她大清早就知道了。

    她咬了一下唇——

    妘婉瑜都人老珠黄了吧?

    还想东山再起?

    当初父亲为了让她给我腾位置,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坐实了她的“奸情”。

    如今我有儿有女,她没儿子,女儿还远嫁,能怎样?

    尽管想得如此透彻,舒皇后还是不踏实,让人去叫泽厥修。

    泽厥修一路忐忑不安,谁能想到妘氏忽然重被宠幸了呢?

    自己曾经是妘氏的人,为了巴结舒皇后而举报了她私生公主一事。

    这事万一被她查出来,以后定然没好日子过了!

    “泽厥修。”舒皇后的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君上怎么又想起妘氏来了?是不是你在他君上面前替她说了什么好话?”

    泽厥修赶紧跪下:“娘娘,冤枉,怎么可能?现在她都恨不得生剥小人的皮,小人怎的还会去帮她?”

    “你要记住,她不可能再翻身!所以,你得好好盯着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小的明白,一定一心一意为娘娘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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