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厉马承羽檄 >第162章 乘风踏浪(二十二)
    眼前的景象,令罗仑·衲丁大惊。本以为对方会掉以轻心、无人看守的关线西面,突然出现了埋伏,粗略看去数目之多、也并不寻常。罗仑·衲丁立马就明白过来自己中了圈套,立即用阿勒语大喊:“撤退!”

    然而已经没有退路。罗铎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拔出利刃大喊:“冲啊!”

    于是一场看似对战、实则更像单方面屠杀的战斗,就此展开。罗仑·衲丁的一切计策都是在对方无所察觉、也无力抵御的基础上才能实现的,如今陡生任谁都没想到的变故,他只能想着如何活下来。

    与跶·惹鞍那个疯子不同,罗仑·衲丁是个无法跟武人死士共情的阴谋家,因此他在之前便给自己组建了一支护卫队伍,正巧能够应对眼前的猛烈攻击。

    罗仑·桑悦只知道若有远征,跶·惹鞍一定会主动请愿罗仑·苏力派出自己,至于还会有谁她也无从得知。但罗铎一下子便看出对面最惜命的罗仑·衲丁,便直接避开乱战的士卒们、朝那人冲去。

    海岸并没有很宽,所以阿勒境的这千人登陆之后便一直迅速向前,故而此时不知不觉已呈被包围之势,想要突围并不简单。但罗仑·衲丁的求生意志过强,又并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于是便拼命叫士卒做肉盾、好助他步步靠近岸边的船只。

    只要重新上了船,便有生机活路。

    然而罗铎自然不会叫他如意。在两个副将的掩护下,罗将军一路杀到罗仑·衲丁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阁下姓甚名谁,万请告知!”罗将军高声呵问。

    眼看这个说话客气却满目杀意的敌手,罗仑·衲丁强作镇定,冷笑着向后退:“无名沛陵小儿也想知道本长首的姓名,做梦!”说罢便用阿勒语命令周围的护卫上去与罗铎厮杀。

    罗铎听得出这人的沛陵话说得很好,便想到罗仑·桑悦曾与他们说过的——以罗仑·苏力为首的阿勒境武人们更愿意在征战上下功夫,培养死士、圈养军马、磨砺武器才是他们的追求,因此用心研究沛陵的人反而成了少数,而这些人往往头脑聪明且沉得住气,更要提防。

    也就是说,眼前这人非要活捉不可。

    万幸罗铎身手不凡,且整体局面对他们有利,因此即便对面是刀刀处处都以命相搏的阿勒境兵,他所带来的这支队伍也丝毫不怯。同时,他们来自霸玉关,是四城八关中最擅长水岸阻击的队伍。

    罗仑·衲丁自身没多高的御敌本事,可逃亡的机灵劲儿却非比寻常。他左躲右闪,不停将人推向前面为自己断后,真就叫他一路逃到了岸边。然而海面不仅泛着粼粼波光,同时还有赤色的火光——罗铎早已命人将停靠在岸边的船只就近点燃。虽后面还有不少幸存的船只,然而最前一排烧得正旺的火船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根本就无法逾越。

    眼见自己的退路已断,可罗仑·衲丁却依旧不肯束手就擒。他咬了咬牙,准备跳入海水之中游到后面的船只上。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刚沾到水时,罗铎及时赶到,举起手中的佩刀便投了出去——

    “啊!”

    罗仑·衲丁发出凄惨的悲鸣,因大腿几乎被刀身贯穿而失去支撑的力量,整个人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冰冷的海水里,痛苦地挣扎着。而罗铎自然抓住了这个时机,迅速上前从水中拔出自己的佩刀,抵在了痛苦哀嚎这人的脖间,朝混乱的战场大吼一声:

    “你们的首领已被擒获,速速投降!”

    罗铎的声音低沉却穿透力极强,传进了两边士卒的耳朵。阿勒境兵有一时的犹豫便被沛陵将士立即擒住,负隅顽抗的人则当场被斩杀。于是没过多久,局面便被彻底控制住。

    “阁下不肯在这里告知的姓名,看来要跟我回去才能说了。”罗铎看着海水中狼狈不堪的罗仑·衲丁,总算能够松一口气,讥讽笑道。

    而就在与此差不多同一时间,第三道关线的正面战场上,杀红眼的跶·惹鞍与左旗等人在城楼之下继续厮杀,但仝家关的将士们似乎已经疲惫不堪,逐渐显现劣势,不断回头看去、似乎是想退回城内;可阿勒境兵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不远处的后阵部队统领看见跶·惹鞍似乎已经将人逼到绝境、且城门已开,于是以为时机已到,便高喊一声,下令全军进击。

    左旗等人见远处又来了一波新的人马,便知大约是阿勒境的后阵兵力。于是他们撞开城门,想要“逃回”城内暂时“撤离”;然而别说跶·惹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连后阵部队也都认为这是彻底攻下仝家关的关键时刻。他们并非没想过对方是否在故意诱敌入城,然而大受创伤的仝家关还能有何指望不成?

    然而——

    在里面等待他们的,并非所剩无几的残兵守卫,而是目光炯炯的精锐强将——赫连平将阆都里的常驻兵力几乎尽数调出,足以将剩下的阿勒境兵一网打尽。

    阿勒境这边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就如罗仑·衲丁心中算计的那般,他们先支开了芒城的后备军前往臼伊关,而仝家关遇袭后、阆都也要分走叠芒关的一部分兵力才对——那么眼前的这些人是……

    可事到如今再来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在他们杀进城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非要鱼死网破不可的绝境。跶·惹鞍确实有一瞬的惊诧,却不曾有过任何的畏惧,甚至还能咧嘴笑出来,果断对身后的副手用阿勒语命令道:“你要活着出去!”

    副手叫做牙穆,跟在跶·惹鞍身边十几年,可以说是被他捡来养大的。这个名字在阿勒语中是“野狗”的意思,只因跶·惹鞍捡到他的那天、他正在跟野狗抢吃的。那时他才七八岁,就敢拿着磨尖的铁棍在两只野狗嘴下抢夺鹿肉。那时的跶·惹鞍已经十五岁,有了“疯子”的外号,看着眼前的孩子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不禁觉得有趣。于是从那之后,牙穆就有了名字,也有了要跟随的人。

    “大鹰!我不走!”牙穆定是不肯。可跶·惹鞍却舔掉落在嘴角的鲜血,大笑道:“蠢货!在我头上留下伤疤的那个人,我尚未能杀死的那个人,还要你替我去报仇!”

    牙穆深深了解跶·惹鞍,知道他有仇必报、亲自去报,又怎会将这种事假手他人?不过是想让自己活下去的托辞罢了。而且这帮人就算可能会放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也一定要将大鹰抓住,更何况大鹰自己,也是不战死不罢休的人……

    可并没给他多少犹豫的时间,跶·惹鞍用阿勒语高声唤回十几名好手到身边,与他一道将牙穆团团围住、缓缓朝城门处移动。翁诚誉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便命人封锁这十几人的后路——然而并未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跶·惹鞍跟手下们根本不怕刀刃砍在自己身上,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于是很快便冲到城门之下,将面前的二十多挡住去路的人砍伤,然后联合其他死士将城门打开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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