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显比自己要大上一圈的手,未经保养的手背略显粗糙,带着微微的凉意,因为用力,手心被骨节硌得发疼。

    那只手一颤,却没有移开,电梯上行键的红光,映在二人交/缠的指缝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喵~”一声细微的猫叫打破了这份僵持。

    庄斐先一步收回手,她甚至不敢扭头去看,狂跳的心快要跃出喉口。刚刚冲动的那只手指尖微动,手心里还残留着握过的触感,是比别处明显要低上一分的温度。

    “有什么事吗?”汤秉文轻轻开了口。

    有很多很多事,但好像都不是以他们的身份可以谈说的了。

    庄斐眼睁睁看着电梯一层层向下,跃动的红色数字像是某种倒计时。“叮”一声,门应声而开,有人从电梯内走出,带着疑惑的目光扫了一眼二人。

    她没说一句话,只是扭头向大门走去,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不太好,走路的姿势大概也很别扭。

    “庄斐。”汤秉文的呼唤,让她一霎那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庄斐拼命吸了吸鼻子,避免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她回身望去,尽量使自己的言语平静些:“怎么了?”

    汤秉文晃了晃怀里的太空包:“你要把森林送给她领养,是吗?”

    换做往日,庄斐大抵会故意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些难听话,就为了掩饰心里的波涛汹涌。但此刻,她已经无心在交流中占上风了。

    “嗯。”她只怕再多说一个字,眼泪便会抑制不住。

    “哦。”汤秉文略一颔首,垂着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嗯,挺好的。”

    话题行进到了结尾,庄斐扭头打算离开,却在身后听见了一句“再见”。

    这句“再见”让她有一种恐怖的预感,仿佛两人自此要永别在人海之中。

    脚步声响起,刚刚超时阖起的电梯门再度被从外按开,庄斐忽然回过头,不管不顾地用一口哭腔问道:“你刚刚说的女朋友,是谁?”

    汤秉文就站在门内,怀里抱着安稳舒坦的森林,这曾经是最让她安心自在的组合,但此刻,他们随着电梯门的阖上在逐渐消散。

    恍惚间,庄斐感觉自己的世界也自此被擦去了一块。最后的理智,让她没有上前将门按开。

    汤秉文站得笔管条直,目光淡然地望着她,里面藏着她很少见到的所谓忧愁,让他那张偏硬朗的脸,忽然间变得柔和了许多。

    在他的脸彻底消失之前,庄斐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待她继续确认,严丝合缝的电梯门便阻绝了一切可能,数字开始一格一格往上跳。

    庄斐想明白了,他们之间真的再无一丝可能了。

    虽然哪怕情况并非如此,她想她也不能回头,不会回头了。他们之间横亘的问题不是爱能解决的,重来的结果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今天阳光很好,庄斐看了眼窗外,她觉得她得把自己的心,多分一点给高景行。

    晚上,当庄斐载着森林的用具,赶到宋其姝楼下时,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到来。

    她耐心地等了近半小时,打算打电话去问一问时,宋其姝先一步将电话打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球球,我还在公司呢,森林缠着汤哥不肯走了怎么办。”宋其姝的语气焦急里带着无奈。

    庄斐叹了口气,感到有些累:“你把电话给汤秉文。”

    “哦,好。”宋其姝说着将手机递过去,忽而间感到有些奇怪,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的全名……”

    不过庄斐并没听到那句疑惑,听见汤秉文的应答后,她对着电话继续开口道:“你能帮忙处理一下吗?森林不是很听你的话吗?”

    说完,她自己没忍住轻笑了出来,森林叛逆得很,谁的话也不听,它爱缠着汤秉文,纯粹因为汤秉文宠着它。

    要不然,今晚也不会纠结半小时都没搞定吧。

    “我试了很多次,但森林情绪很激动,我怕它又像上次一样,产生应激反应……”

    听到这个,上次错觉森林要离开自己时,浑身发凉的感觉又漫了上来。

    庄斐叹了口气,她现在累到不想解决任何问题:“那你说怎么办?”

    她真是讨厌汤秉文,没能力还要学别人献爱心,揽回来一个烂摊子让她一起处理,连分手了都要麻烦她,就没遇过这么烦人的前任。

    只是、只是她也是人啊,她也有感情的啊,她就算口中再怎么讨厌森林,也绝对舍不得让它出事。

    或许汤秉文就是吃准了她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指不定他真像罗芮所说那样,满肚子心机。

    庄斐已经做好了这事儿还是要被推给自己的准备,然而汤秉文开口道:“你别担心,我来处理。”

    “说得好听。”庄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要怎么处理?”

    “实在不行,就由我来养。”汤秉文的语气很肯定。

    “你是不是只会打嘴炮啊汤秉文,你来养?时间精力和金钱你占了哪个?”庄斐实在忍无可忍。

    “我最近换了工作,工资涨了一点,这两天先把它放在公司,回头我会换个房子。其实我之前便有这个打算,但因为寄养在你那里很安心,所以没有抓紧时间去找,是我的问题。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真的,我特别感谢你……不仅仅是照顾森林这件事。总之,以后就由我来吧。”

    可能是天气逐渐转凉的缘故,庄斐感觉有些冷,她将车窗摇上,听着汤秉文说完话后,听筒里细微的电流声,呼应着二人的呼吸。

    还算周全的打算,不带余地的对话,庄斐再也挑不出毛病了。

    “好,到时候你把地址给我,我把森林的东西运过去。”

    “嗯,麻烦你了。”

    总算抛掉了最后一个麻烦,庄斐却不觉得轻松,反而感觉心上沉甸甸的。她在夜色中一路往家疾驰,后备箱里的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稍稍减轻了她的孤独。

    回到家时,她望着家里的大片空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一个多月之前,那个最痛苦的时期。

    那时候她觉得生活暗无天日,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然而最终也捱过来了。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或许再过一段日子,回想起此刻的疲累和空虚,也会觉得分外可笑。

    “喂。”庄斐拨通了电话,“我想你了。”

    那头的背景音略显嘈杂,高景行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球球,发生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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