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巷,一家客栈正是红火热闹。

    此客栈名为“往来”,在这一带极负盛名,寻常人家是断不会在这里住的。

    尚凌和顾婉正是这样的寻常人家。

    若不是因为拜访白清怜,尚凌也觉得自己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两人走入客栈,只见一位白衣公子已然迎了上来。

    那公子生得俊眉修眼,两颊飞红,看来喝了不少酒。

    “尚贤弟,好久不见。这位可是尚贤弟常说的婉儿姑娘?真是生得俊俏美丽。”

    尚凌拱手道:“白兄,别来无恙。”

    顾婉也行了个礼,道:“谢白公子夸赞。”

    “我在此地刚认识了三位朋友,咱们一起坐下吃个饭如何?”白清怜又道。

    尚凌回道:“好,白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白清怜引着两人来到桌边,原来他所说的“三位朋友”就是昨日来李府的那两位贵人和李芙小姐。

    顾婉看到李芙,心里不免高兴,看来这两位对小姐应该不错,那么往后到了京城他们应该也会善待小姐。但看到两位贵人,她也确实紧张局促。

    如今六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略显得有些拥挤。

    白清怜一支胳膊搭在公主肩上,对着尚凌介绍道:“这位公子名叫李越,见识过人,才气无双,另一位是李兄的弟弟,名叫李佑,也是一位才子。”

    “尚凌见过两位公子。”

    看来白清怜是不知道这两位的真实身份了,若是让他知道他勾肩搭背的“李兄”乃是当朝公主,也不知他要做何反应。说起来,这位公主看来是个好相处的,至少脾气不错,大气洒脱。

    “之前听悯之说起过尚公子,果然气度不凡。”

    “李兄过奖。”尚凌道。

    两人似乎还要互谦一会儿,被白清怜拦住了。

    “好酒,好菜,不好好珍惜,搞那些虚无的礼节做甚,来,干!”

    尚凌浅笑,白兄还是白兄,依旧这般不羁。

    六人围坐在一块,白清怜是最能说的,他那一张嘴,犹如涛涛江河奔流不息,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

    不过他也不瞎扯,确实引人入胜,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听的人是酣畅淋漓。

    这位白公子,听来的确是去过很多地方,他说的那些奇地异景,有的顾婉听都没听过,她惊讶的同时对这位白公子又徒生了几分敬仰之情。

    尚凌偶尔会呼应几句,但并不多。顾婉知道,尚凌这四年也去过了不少地方,但他一向不是一个爱显露头角的人,自是不会多言。

    那位公主一直静静地听着白清怜说,时不时投出赞赏的目光。看公主的面容,应该是二十有余了,褪去了青涩,更添了一份成熟的气质。

    她旁边那位皇子也是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言,听到有趣之处,便发自内心一笑。他平日形容间带着病色,笑起来却是如夏日初阳。

    让顾婉奇怪的是,小姐居然没有插话。

    李芙其实是活泼的性子,但她向来不喜读书,也不知道这些奇地异景,实在是插不上嘴,只好静静地听着别人讲述。

    白清怜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他曾去过的一个道观,未曾想,他竟对道家也有些研究。

    邻桌一位老道闻言走了过来,众人便给他腾了地方。

    那老道与白清怜相谈甚欢,临走时对众人说道:“贫道与诸位有缘,免费给各位测字,如何?”说着他便给六人一人递了一张纸。

    “好!那就谢过道长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白清怜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狂放不羁的“鹏”字,笔笔飘逸,倒真像一只将要扶摇直上的大鹏。

    “好!白公子豪气干云,有大鹏展翅之志,只是贫道要劝谏公子一句话,扶摇而上要凭风借势,切不可独行猛撞。”

    白清怜听后,仰天大笑,而后朗声道:“若风要阻我,我便逆风而上又有何妨?我就不信,天阻我一条路,还能阻我千千万万条路?我志在庙堂,我这笔下,要是锦绣文章,要是建国良策!而不是愁思别绪,儿女心肠。”

    老道长叹一口气,再无多言。

    “这世间有太多规则,有太多看法与偏见。一向如此,便是对的吗?”说着,“李越”便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破”字,字体端正中带着不羁,清秀中一股傲气。

    “公子有敢于突破传统的勇气,但贫道要说一句,有些时候,有的观念是深植人心的。”

    “谢道长点拨,这个道理我懂,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人心里的偏见自然会更加难以拔除。”

    “李越”拱手道。

    老道对“李越”投以赞赏的目光,回了一个礼。

    “其实人生中遇到的很多人,很多机遇,就像手里的一把沙子,如果握住了,就是你的,握不住,就是遗憾和悔恨。我这一生,定会尽力握住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不让自己后悔。”李佑挥笔写下一个“握”字,字体瘦削锐利,撇如匕首,捺如刀削。

    “这位公子虽年少,却有一番乾坤在握的霸气,贫道佩服,只不过凡事过犹不及,公子切记不要太过执著。有的沙子,你越是努力想要握住,反而它越是流失得更快。”

    “若真如道长所说,那我认,但至少我不会后悔,多谢道长提点。”李佑拱手道。

    老道回礼,之后擦了擦脸颊的汗。

    “我认为呢,很多事物都需要我们努力去追逐,无论是喜欢的人,或是其他的热爱,只有追逐过,才不悔此生。”李芙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逐”字,挥笔豪迈,字却是秀气可爱。

    “这位姑娘有这番爱人的勇气,也敢于去追逐心之所向,贫道佩服。”

    “你这次怎么没有说只是、虽然、但是了呢?”李芙问道。

    老道只是笑笑,并未回复。

    “道长请看。”只见尚凌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顺”字。

    “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顺者昌,逆者亡。顺应自然,故得万物生长;顺应天意,即是王朝更替;顺应人心,方能立身处世。”

    尚凌的字则是厚重端正,遒劲有力,一派风骨。

    “尚公子,若是顺势而为有违本心,又该当如何?”老道问道。

    “那就逆势,我所说的顺势也包括本心。在天下大势面前,我选择顺势而为,但也不怕逆势抗天。”

    “尚公子如此心性,如此勇气,贫道佩服。”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