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钗头凤 >第2章 第二章
    陆氏自汉以来,为天下名族,文武忠孝,史不绝书。陆祁祐的祖父陆佃死后被追封太师,父亲官至京西转运副使,辞官后也笔耕不辍,藏书万卷。陆家在临安城城西,这里大多是朝臣的私宅,再隔两条街道,那些深门大院里头,住的大抵是些王侯勋贵。

    唐琬住在西侧的院子里,这院里种了许多桃花树,大多是陆祁祐为了哄她开心春天时候种下的,还很矮,小小的一株株苗,结不了大桃子,光秃秃的没有颜色。

    眼下到了秋天,各家都忙着科考,陆祁祐也不例外,日日都要去书院念书,直到下午时候才回来。一见到院外渐渐走近的高大身影,唐琬只觉得每日太阳落山之后的时间倍感煎熬。

    她生前只管画图纸,演技这方面实属不行。

    屋子里燃着香,一缕一缕的从香炉的缝隙里钻出来。午饭刚过,唐琬手撑着香腮,倚在榻上,困得眼睛也睁不开,连连的打着哈欠。

    “姑娘既乏了,且睡会吧。”一旁的遇春见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预备着上前来搀。

    唐琬靠在椅背上,想起这些天那前头院子里的那位无端针对,看着前头那空着的院门,心里还是觉得隐隐不安,中午回来没多久,周嬷嬷就差人来说明日要备上轿子去城外的云林观拜上一拜,旁的什么也没同她说,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有出去过,叫她总是心神不宁。

    忽地,由远及近的响起一阵脚步声,稳重有力,唐琬抬头一看,陆祁祐面露疲色,正缓缓向她走来。

    “遇春,香兰,官人回来怎么也不通报。”唐琬从榻上坐起,匆匆穿上了鞋,迎上去福了福身子。

    陆祁祐伸手刮了一下唐琬的鼻尖,心中却满是不解,从前的琬琬甚少对他这样客气,却还是笑道:“我怕你在睡着,不敢吵你,便叫她们噤了声。琬琬,你是我的大娘子,我的妻,你我之间何时竟变得如此生疏了。”

    自然是因为我不是你原先的那个妻了,唐琬尴尬的笑了一下,并未接话。

    陆祁祐看了看唐琬有些黯然的脸色,低下头来问道:“母亲今日又训斥你了?”

    “婆母疼我都来不及,怎会训斥,自然是没有的。我只是担忧你学业繁重,厨房里煨了鸡汤,足足吊了两个时辰,现下应该是好了,官人要喝么?”唐琬知道,即便跟眼前的人说了也无济于事,便岔开话题。

    正巧厨房送来了菜,香兰和遇春忙着布菜。

    陆祁祐一把拉过唐琬的手在桌旁坐下,唐琬的十指纤细,肤色又白嫩细滑,似宝玉般,不禁心疼道:“这样的事,尽数叫底下人做就是了,我从前只知晓你才比谢道韫,却不想你在厨艺上也如此精进。”

    一旁的香兰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祐郎君,我们娘子怕是什么神仙下凡呢,从前也不会的,突然便会了。”

    “娘子生得美丽,手自然也是巧的,临安城中的绣娘拿出来比一比都要逊色三分呢,更别提这做菜了。”遇春放下一盘玉蝶酥,笑眼盈盈,跟着说道。

    唐琬故意瞪了一眼二人,两个小丫头笑着布完了菜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用完了膳,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唐琬心中暗暗叹息:前些日子总是称病,这才躲过陆祁祐的亲昵,她虽感叹陆祁祐的才华,对他却无半分喜欢。如今在这个时代,女性大多依仗男性讨生活,将贞节看得比生命都要重要,若是哪家女娃娃嫁给了高门大户,那是十分荣光的事情,谁也不会问你幸不幸福,只会看你的夫家是否荣耀。

    唐琬正思忖着怎么寻个旁的由头,陆祁祐突然凑近到耳边,轻声道:“琬琬,你……你今日还身体不适么?”

    陆祁祐的眼神迫切又灼热,这在想什么一看便知。

    唐琬咽了一口口水,不自然地低下头不直视陆祁祐的眼睛,“想来还未全然好,还得将养些时日,不过是些小毛病,从前在家中便有的,官人不必担忧。倒是我昨夜里听得婆母咳嗽了几声,官人可去看了?”

    解决不了矛盾那就转移矛盾。

    “一回来便去给母亲请安了,我听周嬷嬷说过了,琬琬,你这样的孝顺,实在难得。我日日在书房中,竟不知你深夜里还在为母亲的药操心,叫我实在有愧。”陆祁祐抚着唐琬的手,从前幼时的琬琬也是常有些小病小灾的,原以为大些会好,没想到也是十分娇弱。这样娇弱的她竟还亲自去采了枇杷叶去熬,不禁心疼道。

    “婆母也是我的母亲,我尽孝也是官人你在尽孝,我们夫妻一体,自然是一起的,说什么愧不愧的话。”唐琬不动声色地抽开覆在她手上的大手,忽然又想起明日那云林观中的敬香,问道:“婆母正午时候着周嬷嬷来通知,说是明日要去云林观一趟,官人明日一同去吗?”

    唐琬免不了担忧起来,生怕自己这个现代人会露馅,原先讲些这样冠冕的话已是不易,更别提去道观中上香了,从前倒也在电视上见过,只是不知是不是与那一般。

    陆祁祐愣了半刻,像是突然想起,道:“琬琬,我正要同你说这个,刚刚竟忘了。方才去母亲那儿请安时,母亲便同我说了此事,大约是为父亲祈福,本来我也是该去的,只是母亲顾念着秋日里的州试,日子临近,日日叫我勤勉,不叫我去,我虽也想同你们一同去尽尽孝心,却也……”

    唐琬苦笑,左不过自己就是来历劫的,所幸她学习能力强,看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但细想之下倒也觉得那婆母说的没错,倘若真叫陆祁祐陪着她一同去了,到时候旁人又来说道她唐琬是个狐媚子,绑着这个好儿郎日日在家中不思进取,连科考都顾不上。这些话她不过来了一月,便听得许多,家中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个个都尖起耳朵听她们院中的动静,眼睛都长在院墙上,实在是人言可畏。

    “是我疏忽了,还是婆母顾虑的周全。”唐琬沉默了一会儿,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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