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钗头凤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天黑了才回府,再加上卫氏穿的花枝招展更让老公爹生气,只道她是个没脑子的。卫氏被老公爹狠狠地呵斥了,连带着唐琬也受数落,唐氏在一旁一副慈爱主母的模样好言相劝,实际上疯狂的在拱火呢!

    卫氏是个娇滴滴的,不过两句便受不住,坐在一旁细细啜泣。回了院子没多久便称肚子痛,大夫说是胎象不稳,老公爹一听这还得了,忙哄去了。

    唐氏更是一夜没睡,在身旁悉心照料,老公爹更愧疚了。

    唐琬得了消息,预备着送几盏燕窝过去,想了想,又从库房里头翻出来几盏更好的血燕另外送给了唐氏,两头她都不想得罪,总归是唐氏官更大一些。

    流水般的补品送进延福居,卫氏的脸色眼见着红润起来。

    一日,唐琬正倚在软塌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书页,香兰正掀了香炉的盖子往里头添香料,一打开又被灰呛了一口,唐琬正要笑,却见遇春连跑带跳的掀帘进了里屋。

    到了跟前,喘着气急道:“来了来了。”

    香兰将香炉盖了起来,扭头问:“谁来了你倒是说呀!”

    遇春白了香兰一眼,平复了一会儿,道:“大娘子那个闺中好友啊,前些天便说要来的,一辆好大好气派的马车停在陆宅外头,整个车像是金子镀的似的,里头还有好胖一个奶娃娃!大娘子安排人在前厅坐下了,叫姑娘也过去瞧瞧热闹呢!”

    唐琬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厨房翟妈妈说近两日要忙了,没空做她想出来的火锅。

    香兰拦住就要下塌穿鞋的唐琬,冲着遇春骂了句:“还不快些伺候姑娘梳洗,呆鹅!”遇春呆呆应了,便跑去墙角那个比人高的螺钿漆木大柜里去寻。

    她是不想再化那个劳什子妆了,脸重,脖子累,头皮受罪不说,每次散下头发的那一刻,都有一把头发掉落,她实在心疼。

    唐琬摇了摇头,一脚踩在锦鞋上,迈着轻盈地步子走了,两个丫鬟见状,忙跟了上去。

    行进至院外便听得里头一阵笑声,唐琬迈进正厅,只见唐氏边上坐着一妇人,二人正松快的说着话,那妇人穿着一身明蓝色锦绣褙子,手腕脖间挂的满满当当的首饰,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老公爹喝着茶,厅里铺了好厚一块地垫,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娃娃坐在上头挥着短胖的小手,周边围了一圈的丫鬟婆子,个个手里举着小玩意儿在一旁逗乐。

    那妇人自唐琬进来目光就没移开,一双鹰般的眼睛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直到唐琬走上前见礼,才停止了审视,红润的脸上浮现笑意,目光中隐然惊艳之色,站起身来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又转脸对着唐氏道:“到底是你家风水养人,祐哥儿俊朗媳妇美貌早就听闻,如今真见了面,倒是半分不虚,你这媳妇真是像仙子似的,叫人看着欢喜。”

    齐氏笑着从身后婆子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金线绣的袋子塞进唐琬手里,沉甸甸地,唐琬被安排在齐氏的边上坐下,趁着坐下的时候摸了一下,里头圆圆的,似乎是个镯,又转身递给后头的香兰收着。

    唐氏饮了口茶,假装生气朝着齐氏嗔怪道:“自是比不得姐姐有福气,嫁的那样好,连孙儿都几个了,这哥儿是老四了罢!”说着指了指地上趴着匍匐着要爬的奶娃娃。

    闻言,齐氏低头亲了口自家孙子的小脸儿,又伸手将他抱坐在怀里,掩唇轻笑:“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没得烦心的日子呢,我啊,现在只盼着贤哥儿快些长大些,会跑会跳了直接送到书院里头去呢!”

    唐氏也伸手去逗,小家伙一把抓住唐氏的手指,就要往嘴里送,唐氏连忙将手伸出来,笑着捏了把贤哥儿的小肉脸,那孩儿也是个脾性极好的,不哭也不闹,人陪着玩便张嘴笑,一丁点儿都不认生。

    咿咿呀呀的,牙才冒了两三颗,说两句便口水直流,唐氏瞧着喜欢极了,伸手去讨抱,贤哥儿也十分给面子,在唐氏怀里也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只是这孩子手快得很,趁着唐氏低头的时候一把便将她头上的珠钗给拔了下来,唐氏先是一愣,见钗子就要被送进嘴里了怕伤着孩子连忙担忧的又去抢,孩子握在手里的哪里肯放,一抢便要哭,见唐氏窘迫的样子,齐氏乐的大笑,也只顾看着不去管。

    唐琬想了想,从手腕上卸下一道镯子擦了擦,把钗子给换了回来,镯子又圆又大,怎样都塞不进贤哥儿的小嘴,齐氏笑呵呵的夸奖,唐琬心疼了一瞬身外之物,不过想了想齐氏给的沉甸甸的荷包又觉自己小气。

    唐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将孩子送回了齐氏的怀里,屋内的氛围正热。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笑声传来,“家中竟来了贵客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唐琬抬头一看,卫氏穿金带银一脸得意地正往厅里走,腆着肚子用力的将腰往前顶着,身旁的丫鬟轻摇着扇子,神色紧张。

    厅内更是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丫鬟婆子噤了声全都直勾勾地盯着门口,观察着唐氏的神情和一旁低头吃茶的老公爹的反应。

    唐氏本端正的坐着,笑脸一下子僵了,老公爹将茶碗放了下来,脸色也不好看,卫氏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齐氏瞥了眼唐琬,见她神色如常,正要去问唐氏,却见她面色铁青,多年的察言观色已让她迅速猜到门口站着的艳丽女子的身份,只是她有些难以相信。

    当初几个闺中姐妹里头,就属唐氏嫁的最好,唐家原也是高门大户,唐氏的爷爷官至参知政事,她又是家中的嫡女。陆家满门忠孝,世代清流,陆宰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京西转运副使,又极为疼爱她。这说起来,本是家中父母寻给她的婚事,谁料陆宰瞧上了唐氏,她经父母指腹为婚低嫁给了一介书生,为此还闹过许多不愉快。

    谁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初的书生没两年便发迹了,入朝为官官位比陆宰还要压上一头,可把她得意坏了。原先她还因幼时之事耿耿于怀,现如今瞧唐氏过得不好了,竟有些可怜她。

    齐氏当作没看见,又寻了个新鲜的拿在手里逗孙儿玩。

    卫氏也不恼,扭着身子就走到老公爹和唐氏身前见礼,又俯下身子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伸到齐氏怀里的贤哥儿面前,逗弄。

    齐氏挪了一下身子,可怀里的贤哥儿只管新鲜,一时间便被那簪子上头红红绿绿的颜色吸引了过去,卫氏见状,转头对着老公爹笑道:“官人,这哥儿如此喜欢我腹中的孩,想来定是个男孩儿。”

    老公爹被点了名,也是咳了几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唐氏想让她帮着解围,只见唐氏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全然没有要介绍的意思,老公爹只能抬起头,轻飘飘的朝着齐氏介绍了一嘴:“这是卫氏……”

    卫氏收回簪子插回头发上,这才给齐氏见了礼。

    齐氏是个快言快语的,做事也是十分干脆不留情面,当下便将贤哥儿换个个方向背对着卫氏,搂在怀里香了一嘴后把孩儿又放在了先前的垫子上,朝着唐氏笑道:“这孩儿愈发重了,从前小时还不觉得,现在抱上一会儿便觉酸痛。”

    唐氏接过话茬,笑道:“就会耍贫嘴,我瞧着,酸啊痛啊的胳膊就算断了你也是高兴的。”

    看着自家孙儿圆圆的小脑袋,齐氏点了点头,又朝唐琬的方向瞧了一眼,道:“换作你怕是要比我还厉害,你家祐哥儿的孩指不定多俊俏呢。”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唐琬捧着茶碗不住的对着水里吐泡泡,连她都替卫氏犯尴尬癌,生怕一个不注意疯狂的笑出声来。遇春用手指点着唐琬的背轻轻提醒,自家姑娘嘴角都快笑裂了,可得注意着淑女的形象。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上了,全然当作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意思,卫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却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地咽下去,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恶狠狠地发誓要将今日的耻辱百倍奉还。

    突然一截白花花的手臂闯进视线,卫氏低头一瞧,只见那孩儿坐着挥舞着手臂,突然猛地往后一仰,卫氏一急连忙俯下身来接,谁料接了一身的尿,那孩儿还得意的笑了,亏她还心急去接。

    本沉闷地屋突然热闹了起来,先是听得齐氏一声轻笑,后又见许多丫鬟婆子掩着面偷笑,香兰在唐琬背后更是笑出了声,她真真切切听见了。

    卫氏气极,当下便掩面哭着跑了出门。

    唐琬的目光扫过厅里众人,齐氏和身后的婆子上前侍弄尿了的奶娃娃,没空管其他的。唐氏松了一口气一脸暗爽的正在悠哉游哉的品茶,老公爹呢,又开始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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