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姐姐,我闲着无聊,自己翻墙出去的,你不要担心。”刘沁悄悄朝小曼使了个眼色,提醒她莫要将卢氏来过的事露出来。
此前,卢氏见天色渐暗,刘沁却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她坐不住了,令侍女直接踹开了刘沁的门,准备再出言讽刺,务必让她在崔远回来前,自行离开。
没想到,门开了,却不见人。这简直是意料不到的喜事,卢氏笑盈盈找郑媛聊天去了。
小曼却急哭了!
如今,事情解决了,刘沁回来了,小曼喜出望外,乐呵呵去烧水泡茶。
崔远跟着刘沁进了书房,刘沁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故作惊讶:“兄长,累了一天,你不回去休息吗?”
“一起吃饭吧。”
他着实很累了,恨不得立刻洗个澡躺床上睡觉。可眼前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又开始耍心眼了,只怕他一走,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吃完饭,刘沁见崔远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有点急了,忍不住又催:“兄长,不早了,要不,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累。”
崔远喝着浓浓的茶,慵懒地斜倚在矮榻的小几上,字正腔圆,坚决抗议。
噗嗤!刘沁忍不住了,这人连一贯纹丝不乱的风度都保持不住了还在这逞强!
若是平时,她不介意,可今晚,她还得赶往城南的来福驿站与老郭他们汇合,商议择定伏击方案。眨眼间,杨复恭,只怕就到长安城郊了。
“笑什么?”
崔远微眯了眼,问。
平日里他双眼总泛着淡淡笑意,眼神温和亲切。亲昵,却又有不远不近的疏离。此刻,丢了那些刻意的拿捏,显出少有的轻松与狡黠。
“兄长,你还是快去睡吧,你看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不累,不困。”
“那,我困了,我要去休息了。”
崔远扶额,许久方缓缓回道:“嗯,去吧。最近不太平,我派人在院子外守着,你安心睡就是。”
“行,行,行,去睡吧,看着都够累的。”
刘沁起身,将崔远推起,送他出门。
……
夜极深了,料着崔远已经熟睡。刘沁出幽香院,蛰近斓风院,崔远将护卫调去幽香院,自个儿的斓风院防卫空虚,刘沁乘虚从崔宅的东墙翻了出去。
外头负责接应她的暗卫已备好了马,她伸手,指向斓风院:“守住了!”
那人躬身行礼,用无声的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刘沁策马,朝城南去。
从回长安的那一日起,她就安排了人在暗处保护崔远,今日倒方便她偷溜出门。
来福驿站里,老郭和几个壮汉就着昏暗的油灯一杯又一杯地饮茶,各色干果都上了三四回,各个都是一肚子茶水泡干果。
“会不会,不来了?”
有一个实在不耐烦了,终于鼓起勇气,探寻老郭口风。
“不会。”老郭掷地有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否定。
同桌的三人顿时都笑了,其中瘦削布衣男子开玩笑:“老郭,你是不是太笃定了?主公可正是嗜睡的年纪,说不定此时已经睡着了!”
老郭伸手,给他后脑勺就是一下,教训道:“说什么呢,主公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那杨狗运气可真好,我那刀都要砍到他脖子了,竟来了群官军,那箭射的……,啧啧,剿匪杀山贼的时候怎么就没看他们这么利索!”
“官官相护嘛,你第一天见识?”
……
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热,刘沁推门进来。四人先是一愣,继而连忙起身,躬身相迎。
刘沁不客气地南面而坐,抬手让他们也坐。五人就着长安舆图,商议伏击地点、袭击时机,眼见着窗已泛白,还是没有个万全之策。
老郭见她频频看向窗外,劝道:“回去吧……”
不能再拖了,不然崔远动身去上朝时,肯定会发现她不在幽香院。她起身,四人也都站了起来。
“你们且再看看,能否找到一个完全的计策。”
刘沁匆匆吩咐完,朝门外走去,到达门口,突然想起一事,回身又提醒了句:“这里是长安,诸位还需谨言慎行。”
“是。”
四人垂头,尴尬得不行!
……
崔远到幽香院时,小曼紧张得不行,苦着脸将他堵在外头不让进来:“小娘子还未醒,郎君散值再来?”
“我去看看。”
“不行!”小曼要哭了,亚历山大,头皮发麻,“小娘子如今不小了,郎君该避嫌。”
“她若真在,你慌什么?”
崔远推开小曼,径直朝卧室去。小曼急得直跳脚,却没有任何办法。
卧室内,窗户大开,床上被子整整齐齐的,一丝温度也没有。崔远怒气灌顶,对着跟进来的小曼就要斥责时,刘沁从窗外翻了进来。
时间太赶,她心里急,没多想就直接翻进来了,等看到崔远和小曼都在,顿时呆住了。
崔远挥手让小曼出去,深深吸口气,将怒气压下,好言好语问:“昨晚在哪?”
瞬息之间,刘沁已想好了借口:去园子里玩。但看崔远神情,已在崩溃边缘,她将侥幸抛弃,老老实实交代:“去见老郭了。”
“你当宵禁是儿戏吗?如今很多人都盯着你,若是被抓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刘沁低头认错。
崔远长舒了口气,放缓语气:“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做事不可孤注一掷。就如渭河那次,你若提前拜访张言,不说让他援手,至少可以稳住他作壁上观,何至于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自个儿还损兵折将的?”
刘沁的头低得更低了。
渭河伏击,她筹划了半个月,踩点,布局,反复推敲百余次。更是亲自带头,沉在水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被泡得全身发白起皱。
却没料,杨复恭这样的竟然也有人愿意为他出头,杀她个措手不及,要不是死士拼死护着,她就交代在那里了。
可,一百人去,六十人回。她的心如蚁啃一样,不安,绞痛。从未有一刻,她敢忘记:任何疏漏,最终都得用命去填。
见他这样,崔远就是有再多正当的理由也说不出来了,反而安慰了句:“你还小,思虑不周在所难免。只是,你这胆子真该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