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仗剑行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茶馆有酒香

    雨幕如连成串的珠子,泼洒而下。

    暴雨突如其来,所幸临边境的城门出城的人少,李长安躲在城洞下有些惆怅。旁的人不知晓,她可是心知肚明。若不是方才天师府的小道士,那一手剑龙卷将周边的雨云都拉了过来,怎会促成这场骤雨。

    街头上,白头老儒生压着伞沿缓缓朝城门口走来,脚下布鞋打湿了大半,但他嘴角仍噙着笑意。

    另一头街角,有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撑着伞,朝屋檐下躲雨的白衣女子走去。小姑娘样貌灵秀,眸子里却黯淡无光,她走到白衣女子跟前,看清了女子的容貌,面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变得古井不波。

    白衣女子从始至终神情淡然。

    小姑娘开口道:“姐姐可是来寻人的?”

    白衣女子嗓音清丽,如这雨落屋檐般轻柔悦耳,“正是。”

    小姑娘朝她身前举高了伞,“姐姐随我来。”

    白衣女子迟疑了片刻,走入伞下,从小姑娘手中接过伞,柔声道:“我来罢。”

    小姑娘微微垂头,没有推辞。

    与此相较,城门口便是另一番风景。

    李长安几步冲出城洞一把拽住老儒生的衣襟,生生将老儒生拎了起来,老儒生脚尖点地,笑意不减道:“足下何故如此发怒?”

    李长安咬牙切齿,“老臭虫,那小道士可是受了你的指点?”

    昔年四处奔波搅动天下风云的“棋谋双甲”,如今窝居一隅的范西平,稀奇道:“是你技不如人,怎还怪到老夫头上来?再者说,卜天寿去洗剑池求剑,又不是来寻老夫的。”

    李长安松了手,冷哼一声,“你若无半点干系,又怎知他来求剑?”

    范西平呵呵一笑,“他早你一步进城,已向东去。”

    雨水凝在李长安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老儒生递过伞,“上我那喝杯酒,暖暖身子?”

    李长安沉吟半晌,一把夺过伞,走到老儒生身侧,二人并肩而行。李长安尚比背脊挺直的老儒生高出了半个头,一老一少朝前走去,拐过两条街后,老儒生指了指前方一扇门面的小茶馆,“到了。”

    李长安收了伞,刚进门,便僵在了原地。

    且不说茶馆为何有酒香,那个煮着酒吃着酱牛肉的魁梧老者,不是半日前撵着她满山跑的老魔头余祭谷,又是谁?

    余祭谷朝她看了过来,发丝里淌出的雨水沿着李长安的脸颊滑落。

    一滴。

    两滴。

    李长安收回目光,将油伞轻放在门边,走到桌边,一撩下摆坐在了范西平对面,余祭谷的身侧。

    急骤的雨声与四溢的酒香夹杂在只有三人的小茶馆中,宁静又诡谲。

    老人瞥了一眼面色如纸的李长安,斟了杯酒推到她面前,缓声道:“入了城即是客,上好的花雕,暖暖身子。”

    李长安也不客气,饮尽一杯又接连要了两杯,第三杯下肚后,面色才缓和了些许。

    余祭谷从她衣料包裹的双手上收回目光,自斟自饮了一杯,道:“那小道士一只脚已入了长生,你又何苦硬接他一剑,真以为你还是陆地神仙?”

    李长安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若不杀杀他的气焰,他怎肯轻易罢休?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就在城头上。”

    余祭谷笑着指向老儒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老头儿当时也在城头上看着呢,若不是他说正值两国非常时期莫要出手,兴许老夫尚可帮衬一二。”

    老儒生风轻云淡的饮了口酒,反问道:“我说的可有错?即便没有今日的卜天寿,来日也总会有张天寿,王天寿,难不成各个你都要帮衬一二?”

    李长安眉头一挑,“话虽在理,可从你这臭虫嘴里说出来,听了就令人不舒坦。”

    老儒生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道:“那老夫说些你想听的。”

    雨落急,酒正浓,李长安默然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余祭谷给老儒生斟满了杯酒,老儒生浅尝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春秋八国儒释道三者可谓平分秋色,五陀山的老和尚自打西域归来也有十几年不曾下山,如今趁武当掌门吕玄嚣出关,佛道争锋不可避免。一月前武当山已放出话来,要在玉珠峰瑶台坪摆一场论辩,届时将会是一场百年旷世之争,其盛况想必不下当年你在巨灵江力挑群雄。”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没有言语。

    那年二十出头便纵横中原大江南北的李长安,最是意气风发。那一日,一人一剑立在江头,扬言要将江湖豪雄都踩在脚下,谁不服便打服为止。也是那一日,李长安这个名字,从长安城传遍了神州八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儒生垂眸浅笑,接着道:“只是今非昔比,商歌这座江湖已然安稳了多年,北契仍在风雨飘摇,南下之势只会与日俱增。不久前,燕赦大将军已动身前往雍州,此生怕是再难回长安了。若此事经由闻道溪之手,恐怕要不了多久,驻守在沸水城外的八万东定军便要撤回大半。”

    燕字军,李长安再熟悉不过。昔年她虽无一官半职,却在燕字军中声望极高。若说燕赦一半的军功皆归李长安也不为过,可惜李长安是个女子,在那时不可入仕途,但依着李长安洒脱不羁的性子,若真给她扣个官帽子她也不乐意。

    见李长安低眉沉思,老儒生笑道:“听闻燕赦的小孙女对你很是仰慕,你若北上途径雍州,不妨去见见。”

    李长安皱着眉头嗯了一声,“她也去雍州了?”

    老儒生观她神色,笑意深长,“看来你已见过她,燕家满门忠烈,燕赦三个儿子皆战死沙场,唯独长子临行前留下这么个小孙女,以你李家与燕家的交情不得多照拂照拂?”

    李长安冷笑一声,“我可听说了,先帝在位时那十二位将军便已加官进爵,燕赦赏封了个上柱国,到了那妇人手里,更是加封了大柱国,其余十一位尚还活着的如今也不过位居国公,死了的追封武安,得此莫大殊荣也算死得其所。可放眼整个王朝,前后两朝算起来也只他燕赦的大柱国是独一份,倘若此去不归,那妇人一道圣旨世袭罔替,他燕家该得的可半分不曾少。”

    一旁沉默许久的余祭谷听闻此言,笑眯眯道:“李长安,你若归属我东越,莫说一个大柱国,十个大柱国我都可替陛下允你。”

    李长安一瞪眼,“滚!谁稀罕!”

    余祭谷对着李长安指指点点,转头对老儒生调侃道:“你瞧瞧这脾性,难怪当年那些个青年俊彦没一个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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