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仗剑行 >第 189 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金銮殿上三波浪,将军忠烈,先生大义

    长安城这场雨来的蹊跷,许多进出城的百姓皆瞧见了极为罕见的奇景,城中乌云密布,城外艳阳高照,黑白分明。只不过这场春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云雨散尽,又是一片春光灿烂,好似龙王爷路过时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掌灯前夕,一辆马车从御街缓缓驶入城东大街。在长安城里有句老话,叫做“城东高墙高帽高大马,城西金碗绸缎玉绫罗“,说的是长安城两大权贵与富贵所在。城东住着的,皆是商歌王朝庙堂上的文武百官,高门府庭,深院大宅。城西则遍布腰缠万贯都不足以形容的商贾大族,一西一东标志着王朝两处最重要的根基命脉。

    人才与银子。

    城东有两条街离皇宫最近,瞻云街尽是文臣,就日街则为武将,瞻云就日好似皇宫的两条左膀右臂,绵延悠长。

    马车停在就日街街头的一处府邸门前,左右各有一尊衔珠石狮子,其规格略有僭越嫌疑,但纵观两条文武街,唯有燕府得此滔天殊荣。

    车上下来一老一少两名宦官,老宦官替女帝传话,命燕白鹿明日上朝。小宦官则将那件绣有麒麟的补服呈到了燕白鹿手中。

    此时,李长安仍未归。

    燕白鹿守着那件补服,在正堂坐立不安的等到了后半夜。

    熬了半宿的门房老仆领着李长安来时,走路都有些飘忽。所幸燕白鹿提前叮嘱过,那青衫女子是贵客,否则老仆真以为大半夜见鬼了。

    李长安浑身半湿不干的,披头散发,衣衫皱巴,脸色苍白,模样有些狼狈。燕白鹿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李长安瞥了一眼补服,只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说,什么也别想,安心去做便是。

    翌日,姜家女帝在早朝上破格御赐燕白鹿一品骁骑将军,顿时掀起了金銮殿上的第一波大浪。紧接着又许诺,将来燕白鹿可世袭罔替燕家大柱国的尊荣,第二波浪潮在武将中翻涌而起。其中鲁镇西老将军的孙子,鲁大临面色最为难看。一大帮子敢怒不敢言的大老爷们儿正等着有人出头,可一向行径鲁莽的鲁大临,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始终身姿挺直的女将军背影,闷不做声。倒是文官中出现了不少反驳声,女帝皆不予理会,再度亲手掀起了第三波惊涛骇浪。

    宦官独有的尖利嗓音清晰无比的回荡在大殿之上。

    “赐封大长公主姜绥之女,李长安为北雍王,择日就藩!”

    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皆蠢蠢欲动。

    一时间竟无人上前进言。

    首辅闻溪道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翰林院大学士卢家斗酒盯着自己的酒葫芦,笑而不语。兵部侍郎陈玄策与兵部尚书赵长庚眼神交错了一瞬,各自移开。

    门下省左仆射萧权,瞥了一眼身侧的吏部尚书林杭舟,小声道:“林大人,下朝去喝一杯如何?”

    林杭舟看了看盯着酒葫芦发笑的卢八象,问道:“要不要叫上酒坛子?”

    萧权迟疑了片刻,微微摇头。

    殿下百官交头接耳,嘈杂声不绝于耳,挤满天下权贵的庙堂宛如是市井口的菜场一般热闹。坐在龙椅上的姜家女帝半阖着眼,一手撑在龙椅靠上支着下巴,看着殿下百官众态面无表情。

    过了半晌,仍是无人出列。这些站在大殿内,天下之中离龙椅最近的臣子其实皆心知肚明。一来,陛下在当事人未现身的情形下依然下诏册封,且不说李长安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身份,足见陛下立北之心以及对当年李家臣子的恩泽。二则,朝堂上最有份量的几位躬亲大臣皆闭口不言,谁有胆子拿身家性命去搏尚未可知的缥缈前程。

    殿上一声退朝,满朝风雨犹如昨日的那场春雨一般,烟消云散。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燕家的女将军第一个走出了金銮殿。

    方才在殿上一言不发的首辅大人最后一个走出殿门,停步在丹墀九龙壁之上,眯眼遥望那个商歌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穿麒麟补服站在金銮殿上的年轻女子。他微微抬眼,目光跃过皇城墙头,望向北方。

    皇宫坐南朝北,当年先帝与老首辅皆站在此处极目眺望,仿佛可见漫天黄沙就在眼前。

    腰间挂有一只紫檀酒葫芦的中年文官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望远,感慨道:“北雍让王朝两代帝王望其项背一甲子,再过十年,则天下人皆要望其项背。”

    已年近五十的首辅大人默然收回目光,绕过九龙壁拾阶而下,轻声道:“你卢家若也三代忠烈,满门尽死,就算陛下不肯赐你美谥,我也亲手替你刻墓志铭。”

    卢家斗酒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那李家五万将士岂不是白死了,那女子何其无辜?”

    瞧见那位首辅大人已走下白玉石阶,卢家斗酒自嘲一笑,“也罢,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即便是赴死,也总得有人去做。”

    商歌王朝出了第二个女亲王,有封地扬州的武陵王姜凤吟珠玉在前,倒算不得什么稀罕事。让整个长安城,乃至置身事外的江湖都跟着沸腾的是此人的身份,春秋女魔头李长安。人人得而诛之,连山中野雀都算不上的阴沟老鼠,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有人说前年李长安孤身入北,摘掉了北契旧王庭慕容家两颗人头,更是给了那个号称万人敌的呼延将军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打的那帮北蛮子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有此人镇守王朝西北门户,踏破剑门关指日可待。亦有人为燕白鹿打抱不平,说那都是燕小将军的功劳,李长安只是跟在屁股后头捞了个大便宜,把北雍交到这样的人手里迟早要完。更有甚者,说燕家后继无人,三十五万大军统统交给一个年轻女子岂止儿戏,北雍若是没被女魔头霍霍,也定会毁在这位女将军手中。

    天下无人看好北雍未来的两个掌权人,这三股惊涛骇浪从太和殿涌出,如涨潮般迅速溢满了整个长安城。许多年轻士子不禁疑惑,那位君临天下从不曾行差踏错的英明女帝,是否已年老昏聩,怎就出了这么一个大昏招!?

    消息传出的第三日,事态愈演愈烈,起先只是文人士子之间的口舌之争,而后两朝老臣内阁大学士钱鸿明带牛刀上朝,在殿上振振有词,细数李长安一生罪状十八条,条条分明,有理有据。隔日,十二名将之一,鲁镇西老将军披甲入宫,领鲁家子孙十余人跪在殿上,明言鲁家绝不染指北雍,但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他便带着鲁家上下一起卸甲归田。

    据说女帝并未理会这两位肱骨老臣,只在殿上发话道:“你们还有谁不满,与这二人一起回家种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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