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仗剑行 >第 222 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玉戒指

    余老将军下葬在满田金黄的秋收时节,满城百姓相送,朝堂百官更是送出了十里地。小茶馆的说书人从天下事又说回了英雄传,打小听着余将军风光事迹长大,如今已年过不惑的人们纷纷前来捧场。

    有的人,有的事,不知为何,就是总也听不腻。

    短短一旬的日子内,东定军撤回了沸水城,两州藩王各自领着剩余的兵马也回了藩地。陈玄策回京复命,一时半刻消息传不到东边。余祭谷不在了,但山阳城还在,吴金错随楚寒山留守坐镇,李长安带着伤势渐好的陆沉之出城前,楚寒山一封书信上奏天子,说是要镇守国门,十年不回朝。

    楚寒山此番行径,是暗里应承了李长安的十年之约也好,是愧于当年的不辞而别也罢,李长安都懒得再去琢磨。

    两国之争,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日后不论哪边先翻脸不认人,这仗该打还是要打。她李长安又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只是燕字军在一日,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就不敢擅自胡来。若有朝一日燕字军与北契拼了个一干二净,到时泥菩萨过江她也没那个能耐再顾忌旁人。

    传了书信于沸水城的玉龙瑶等人,李长安带着陆沉之直奔东越帝都。

    东越三州,关西州在前,巨鹿州在腹,离州临海,帝都郢都所在的离州亦是东越三州之重,举国半数赋税与盐铁漕运皆在此。当地风土人情与商歌王朝相差不离,因国土受限,难有“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景象。

    所幸李长安也无甚游山玩水的闲情,若非照顾陆沉之伤势未愈,就要马不停蹄一路向东。二人走走停停,耗费了一旬的时日才到了郢都。

    这期间,二人相交甚少,虽言明了身份,但好似隔上了一堵墙,本就寡言少语的陆沉之这一路行来更加沉默是金。无论李长安耗费多少心思与口舌,人家就是不乐意搭理她。

    直到入了城,二人寻了一家简洁客栈,在房中用饭时,陆沉之才开了尊口,却是质问道:“阵前那一剑,可是出自你手?”

    那一剑且不论威力如何,□□势就足以惊世骇俗,当时虽无人瞧见出自何人之手,但免不得事后琢磨。当今天下能有几个人能出此剑?就是掰着指头数也能数出来。

    李长安笑眯眯道:“瞧出来了?”

    陆沉之停下筷箸,面无表情道:“不光我瞧得出来,师兄也瞧得出来。”

    李长安扒拉着盘里所剩无几的肉丁儿,不以为意道:“瞧出来就瞧出来,捅到朝廷去我也不怕,除非你师兄能替我守关,否则姜家女帝也不敢拿我如何。”

    陆沉之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有前车之鉴,李长安不再自讨没趣,用罢饭食,她倚在窗边望向那座远不如长安城来的雄伟巍峨的皇城,不禁犯了难。

    昔年八国战乱,李世先尚未破了山阳城,就更别提有谁一赌过东越皇城的风光了。李长安也是头一回来,总不能走亲访友一般送张拜帖到宫门,说我要见你们公主吧?更何况她还是敌国的王侯,不被人叉出城门去都算客气。

    这叫一个望门兴叹啊。

    李长安叹了口气,嘀咕道:“早知道就管楚寒山要块通行腰牌了……”

    接着她又苦笑一声,自嘲道:“没想到啊,天底下也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一旁的陆沉之瞥了她一眼,想起那白衣女子,不由得道:“你想去,洛阳姑娘未必想见你。”

    李长安转头看向她,有些好笑道:“谁说我是来见她的?”

    眼下整个商歌朝廷都在猜测李长安此举究竟是为何,但全天下能猜出来的没几人,陆沉之算是其中之一。李长安好女风无人不知,但为了一个女子涉及两国之战,傻子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大智者愚,大抵说的就是李长安这种人。

    千百年前有个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君王,那是真愚。李长安不傻,煞费苦心止戈,又不惜千里迢迢跑来郢都,不是为见佳人是什么?陆沉之若信了,那她才是傻子。

    陆沉之懒得追问,轻描淡写的道:“凭你阵前那一剑,眼下要入皇城还不容易?”

    她若有心试探一下李长安的气机,就知道,那可真是不太容易。

    李长安也不多解释,打趣道:“既如此,不如你替我入宫一趟,传个口信?”

    “好。”

    陆沉之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外走。

    李长安愣了一下,赶忙喊住她,失笑道:“你以为皇城是谁家大院,有点身手就任凭你来去自如,那岂不是天底下的死士刺客都要丢了饭碗。”

    陆沉之身形未动,转头看着她,不喜不怒道:“你不信我?”

    陆沉之以为自己早不是两三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虽仍是不解父亲当年为何要收下木牌,但她即便打不过,也不愿被人轻看了去,尤其那人是李长安。

    李长安有些头疼,都说“子承父业”,这倒好,陆沉之不仅在天赋上不输其父,就连脾性都一模一样。念及此,李长安忽然间有些明白陆沉之为何执意要杀她了。

    不过是为她父亲,也为她自己争那一口气罢了。

    女子如此争强好胜,不好。

    李长安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带回桌边坐下,语重心长的道:“信,怎么能不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不论你因何要杀我,但我信你绝不会欺我,否则我怎会不舍得将你留在东定军。但你草率入宫,若出了个好歹,我心何安?”

    陆沉之虽是个软硬不吃的轴性子,但天底下没人不爱听好话。偏偏碰上李长安这么个油嘴滑舌的货色,有脾性也没脾性了。

    终于拿正眼瞧了李长安一眼,陆沉之平静道:“那该如何?”

    李长安往床榻上一趟,双手枕在脑后,瞧着二郎腿,悠悠道:“等着吧,依着楚寒山的性子,帝都内不可能没有暗庄,我入城的消息要不了多久便会传到宫内。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显得咱们有些失礼。”

    果不其然,第二日晌午之前,便有人寻上了门,传话道,他家主子请李长安单独前往重华楼赴宴。

    临走前,李长安只嘱咐了一声“陆丫头,我去去就回”,便跟着来人下了楼,上了马车。

    陆沉之素来听话,但眼下毕竟在他人的地界上,李长安的命是她的,容不得他人染指分毫。于是待马车消失在街道拐角,陆沉之翻身跃出窗户跟了上去。

    听传话的人说要她单独前往时,李长安便猜出了□□分,请她的人并非洛阳。一来,以她二人的交情,洛阳绝不会这般客气。二来,诚如陆沉之所言,如今洛阳多半不想见她,缘由甚多,一时半刻讲不清也道不明。

    故而,在雅间内见到那位气态雍容胜过天下女子的妇人时,李长安并未有多少诧异。

    妇人保养得当,容貌全然不见风霜,比起一些个普通富人家的千金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李长安进来时步履轻盈,妇人端详着手中的物件,好似未曾听见动静。

    正当身侧仆人躬身要禀告时,李长安横手一栏,将那人打发了出去。

    妇人未带贴身侍女,此刻雅间只有她二人。

    李长安眯眼打量了一番妇人手中的物件,色泽光润,翠中带绿,在玉器中算不得上品,但见妇人神态,却似百般在意。

    李长安低敛眉眼,作揖道:“小民李长安,参见长孙皇后。”

    李长安嗓音极轻,但妇人仍是被惊了一跳,只因素养极好,闻声仅是微微一愣,便面色如初。她上下打量了李长安一眼,神色有些许微妙,说不出是欣赏,还是一见如故。

    妇人颇为亲近的柔声道:“不必拘礼,坐吧。”

    虽是敌国王侯,但李长安一见面便甘愿自降身份自称为“小民”,妇人哪还端的起架子,再说,她第一眼就觉着李长安与某人极为相像,不经意间便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

    李长安倒也真不见外,也不管跟前坐着的这位是不是将来的丈母娘,大大方方在对面坐下,一双眼睛还极其不安分的瞥向妇人手中的物件。

    妇人也不避讳,一面把玩着手中物件,一面缓缓道:“洛阳那孩子七八岁就离了我身边,这么些年也没怎么跟我好好说过话,可到底是我的亲骨肉,心思如何,为娘的总是一眼就能看透。更何况这孩子那么像我,有点私心就喜欢藏着掖着,但就算她不说,为娘的也知晓她心底藏的人是谁。”

    头一回见面,妇人便如自家长辈一般絮叨,亲近的让李长安有些手足无措。

    这样的女子若不能母仪天下,还有谁人可以?

    妇人举着玉戒指,递到李长安面前,笑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枚玉戒为何在我这里?”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自己的小辫子就在人手里拽着呢,洛阳是不是个孝顺孩子她不知道,但妇人倘若不答应,那这事就铁板钉钉的黄了半截。

    妇人缩回手,继续把玩着玉戒指,极为爱不释手,而后问了一个好似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有没有人说过,你与她很是相像?”

    凭李长安的聪明才智,仍是苦思冥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旋即忍不住满脸惊诧。

    这妇人口中的她,所指竟是姜凤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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