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位于东京地界内，但距离市区蛮远，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
这座山小到连一条像样的柏油路都没有，唯一一条供人行走的路是百年前人们用工具在山上凿出来的，顺着山体蜿蜒向上，宛如一条通天路。
森先生的车停在了这条路的起点。
由奈从车上下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红白配色的见习巫女服，是她奶奶亲手为她缝制的。她站在地上后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弯腰探着身子去车里拿了书包出来。
“辛苦您了，路上请小心。”车门被关上，盖住后座上折叠整齐的校服。
穿着木屐的脚一步步登上破败的台阶，由于人流量不多，石阶的边缘处长了些许青苔，滑溜溜的，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由奈试着踩了踩滑溜的地方，很难着力，想到这下又得一大早地起床来清理石阶了。
这条石阶路走到一半时，再回头黑色轿车的身影已经不再明晰，但黄昏中白色总更扎眼一点，所以由奈又匀速走了一会儿，才慢下脚步。
山间的夜来得似乎要比城市里早许多，即使天色还没有全黑，天边仍有金红的暖光照耀云朵，但寂静的树林和风的沙沙声让喧嚣的白日霎时间如入夜般沉默。
再往上走，就听到有卡顿的脚步声和木棍拄地的叩叩声。
由奈快步上前，见是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手持一节粗糙的拐棍，另一手抱着一个小包裹在怀里，慢腾腾地在走。
“下午好，这位婆婆。”由奈跟上她的步伐，“这么晚了，您是来祈福的吗？”
“咦，是的，你是这座神社里的巫女吗？”
“不敢当，我只是见习巫女而已，真正的巫女是我的奶奶，她就在上面。”由奈说，“您的包裹沉吗？我来帮您拿吧。”
“不用不用。”婆婆抱包裹的手往另一边侧了侧，然后说，“奶奶？如果我记得没错，巫女是不允许结婚的吧？”
“是的，但现如今要从不认识的人里寻找接班人太困难了，所以奶奶在年轻的时候收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作为巫女和主持来培养。”由奈说，“但我的父亲志不在此，于是长大后奶奶就送他上学去了。”
“这么说，神社里的巫女就是你奶奶和姑姑了。”
“虽然我们也很向往那个场景，但可惜的是，姑姑希望能传播神明大人的名讳，通常不在神社里，因此奶奶决定把我培养为接班人。”
“这样啊……那你还在上学吗？”
“嗯，我会兼顾学业。”由奈适时扶了一下差点摔倒的老婆婆。
“啊……谢谢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婆婆说：“既然你是巫女的接班人，像符咒什么的，也是你画的吗？”
“我会画一部分，奶奶年纪大了，确实会精力不济，但也是会动手画的。”由奈搀着婆婆的胳膊，以免再次摔倒时来不及救，“如果您想要奶奶画的话，就是价格会高一点了。”
“这样啊。”
婆婆的眼睛闪了一下，点点头。
由奈从怀里掏出一张写着号码的字条，折了折，塞进了婆婆的衣服兜里，然后抬起头：“神社要到了。”
石阶尽头，刷满了红漆的鸟居静静矗立，其上是一颗直冲云天的、繁茂的樱花树。
“那个，你们神社的巫女，也是不允许结婚的吧？”
“是的。”由奈说，“森神社的巫女们，身心都属于神明大人。”
“是嘛……其实那也不错。”婆婆小声说，“那也不错的。”
幸村背着网球包来到网球场。他今天来早了，还没到部活时间，只有几位前辈在门口围成一团。
“前辈们，下午好。”幸村亮出更衣室的钥匙。
男生更衣室里，尤其是人不多的时候，容易爆点私密话题，很多平时不愿意或者懒得讲的牢骚，都能在一脱一穿中吐露出来。
“我真的很不理解啊，为什么她就生气了呢？”一个前辈吐槽自己女朋友，“生日礼物我也买了，节日礼物也有送，平常百依百顺，她凭什么因为我说了句多喝热水就生气啊！”
“女人都那样，看开点啦。”
“而且还哭了，喂，有什么事就不能多沟通吗？动不动就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话题，那是必须要带渣男一个的：“部长，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一定很会猜女生的心思吧，有什么心得吗？”
幸村想了想由奈的性格，真诚地赞同：“女人的问题真的很难讲。”
前辈狠狠加一了：“是吧！你看，就连大海王也不懂女人心，我不懂也不奇怪吧！她就不该生我的气。”
“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呢，或者有别的原因。总之，别吵架啦。”
“偶尔吵一次也没关系，避免不了啦。”
“对，他和他女朋友天天吵架呢，都没有分手。”
“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天天吵架真的很累，要不要分手来着。”那个前辈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子，说，“但又不想离开她……唉，爱情，甜蜜的毒药。”
“你这家伙，说话这么酸，难怪女朋友看不惯你……部长，你干嘛呢？”
幸村低头摁手机：“嗯……给女朋友发短信。”
“喂！现在是秀恩爱的时候嘛！”
“太没礼貌了太没礼貌了！”
“哈哈哈哈。”
“说起来，没怎么听你谈论过你女朋友啊。”前辈很好奇，“是谁啊？漂亮吗？哪个班的？”
“嗯？我没有说过吗？”幸村歪歪头，假装思索的样子，“忘记了——很漂亮哦，是女子学校的学生。”
前辈们发出敬佩的嘘声：“女子学校的！你怎么认识的啊？”
“嗯，她上女子学校之前就认识了。”
“叫什么名字啊？”
“这么好奇吗？”幸村好笑地说，“改天我带她来看比赛好了，请你们吃饭。”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