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素有冰城之称,西北有极地冰山千座,东南则有梵天河穿城而过,往东纵横八千里,汇入幻色海。

    今日鹅毛大雪漫天,冰层止不住地凝结,但梵天河内流水肆虐,往日冰冻河底的景象不复存在。

    锦州主事正拿着一厚叠卷宗,接过沈行秋看完的,又立即递上新的卷宗。

    汗水自他额上一滴滴滑落,他大气也不敢喘,既怕沈行秋问责,又担心自家长老发现他私调卷宗。

    最后一卷卷宗交至手中,锦州主事赶忙唤了弟子将其物归原位,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着沈行秋问话。

    在锦州主事慌张的目光中,沈行秋递给他一块玉牌,提醒道:“本座来过锦州之事不得外泄,每月卷宗抄递一份,传回衡元宗。”

    望向靠在椅子上睡着的白妙,沈行秋冰冷的神色融化几分,拎起她的衣领,唤道:“白妙,走了”

    闻言,锦州主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脸笑意地说道:“仙尊慢走、慢走。”

    白妙迷迷糊糊地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几步之间,他们就消失在锦州主事眼前。

    “终于出来了”

    感觉到雪花飘落在脸上的冰凉,白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吐槽道:“几百本卷宗,你居然只看了一天,要是我上学的时候看书有这么快就好了。”

    看见白妙眸中染上水光,沈行秋无奈地笑了笑,等着她跟上他。

    一路上,无数复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白妙看了她自己,又看了看沈行秋,瞧见一家成衣铺子的时候,拉着沈行秋走进去。

    “怎么了?”沈行秋任由她拉着,眼光四处扫了扫,不解道。

    “买貂,啊不,大氅。”白妙解释道:“方才街上的人都穿得很厚,不是绒,便是貂,我们实在是太特殊了。”

    商铺内的掌柜看见白妙就迎过来,欢喜地问道:“小姐可需要什么?”

    眼尖的白妙很快就找到目标,冲掌柜摆了摆手,拉着沈行秋走过去,喃喃道:“你应该不喜欢白色,那就这件浅青色的如何?”

    沈行秋接过那件大氅,一件一件地陪着她选。

    白妙又逛了整整两圈,鼓着腮帮子,不满道:“老板,你这没有更好看的吗?最好是绚烂的白”

    “有是有,这价格嘛——”掌柜搓了搓手,笑道。

    又是一袋金珠子被递到白妙手中,她拿出了一颗,笑眯眯地问:“够吗?”

    见钱眼开的掌柜在后面翻腾了许久,才抱着一个檀木盒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介绍道:“这一件可是极地冰狼的绒毛织就,再用幻色海水染制,在阳光下便是小姐所要的白色。”

    没想到真有绚烂的白啊!

    付过金珠后,白妙裹着大氅往外走,却没瞧见沈行秋出来,偏头看去,问道:“怎么啦?”

    沈行秋拎起手中的钱袋晃了晃,原是她忘记拿找回来的金银。

    白妙笑了笑,他们裹紧大氅走在大雪纷飞中。

    锦州城不如枫州城热闹,却也有一番风情。

    白妙东逛西逛,在糖画摊儿停下脚步,她扒拉住沈行秋问道:“你吃过糖画吗?”

    望着格外希冀的白妙,沈行秋沉默过后,摇了摇头:“辟谷之时,我还不曾下过衡元宗。”

    那岂不是没有童年了,一直修炼,然后避世,直到今日吗?

    白妙眸中染了几分悲戚,若是她的生命只有修炼——

    绝无可能!

    想起苍涟那只蛟,她恶狠狠地盯着龙形的糖画,戏谑道:“伯伯,就这个,不要太像龙,最好像条蛟,画丑一点,我们要两个。”

    接过糖画后,沈行秋打量着白妙的表情,只觉好笑。

    她似乎将糖画当成了仇人,一口一口,将个糖画都吞下去,连糖渣也不曾放过。

    逛着逛着,她忽然望见一家格外熟悉的店铺。

    白妙走进去,喃喃道:“思洲商行?”

    她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冲过去拦住他,见他躲过去,白妙又绕到他身前,问道:“你怎么不在枫州?”

    闻言,白思洲笑着点了点头,讪讪道:“这不是战争的时候金子都花别处去了,枫州哪里还有的赚啊!要恢复从前,起码也得几年。”

    看见白妙眉心微蹙,白思洲脸色一转,眸中异常明亮,问道:“那老板怎么在这儿?过来体验过冬了?”

    “嗯。”白妙看了眼沈行秋,顺着白思洲的话说道:“衡元宗不会下雪,我们过来看看雪。”

    “啊?”白思洲忽然悄悄拉过她,躲着沈行秋,浅声道:“老板,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锦州城不太平啊,前些日子又是大雨,又是下雪,好不容易放晴了,结果那万年不曾化的玄冰全破了冰窟窿。”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沈行秋,忽然一个激灵,颤颤巍巍道:“还淹死了好多人呢,而且,往常锦州百姓凿冰取水,如今冰化,可那水却全然不能喝,毒死了好些人。”

    “不会吧?我们一路过来,沿途并未提起河水有毒,怎么这里会?”白妙惊叹道。

    沈行秋漠然看向白思洲,眸中冷芒尽显,沉声道:“锦州城信奉神明雾寂,不饮极地之水,他们没有其他水源,因而梵天河成为唯一的水源。”

    “梵天河因连接幻色海,水质微毒,旁的城池皆有其他河流,从不饮梵天河水。”

    “老板,就是这样,他们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净化河水,结果现在,谁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白思洲指了指街边张榜的地方,又道:“长老这才下令,不许百姓私上冰面,更是派了一大群守卫,日夜巡逻。”

    既如此,他们恰好遇上守卫便是合理的,可是白思洲出现在这里,怎么都不合理。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白妙直直盯着他,眼睛也不曾眨,问道。

    眼见白思洲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自夸道:“锦州缺水,咱家抢先和锦州主事签了契约,我在锦州和灵州之间倒腾水和冰。”

    白妙有些愕然,看着一脸骄傲的白思洲,却还是夸赞道:“果真是聪明,只是——”

    “老板放心,我们除去成本,毛利不到一成,赚个辛苦钱,嘿嘿。”白思洲成功解答了白妙所有的疑惑,她点了点头,问道:“可还有用金子的地方?你保证一本万利?”

    闻言,白思洲的眼眸亮起来,飞速地点头。

    “拿着。”白妙从金珠中摸出二分之一,想了想,又抓了一把放在他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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