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冢道中的灯火如同今日般摇晃而明亮。

    云妆助沉檀拿到“湖更之法”后,犹豫着问道:“你……是要替她换眼睛吗?她也是鲲吗?你很爱她吗?”

    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她却还是想确认一次。

    沉檀迅速记忆着“湖更之法”的全部内容,还给云妆后,沉默了许久,说道:“她叫生犀,是鲲,我很爱她。”

    闻言云妆颤栗着,泪流满面地带着沉檀出去。

    “那一刻,我希望漫长的冢道不再有尽头。”

    “只是……我没想到,那冢道走得那样快,我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了死亡。”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绝不会问出那个问题,即使抱憾终生。”

    “幻色海边,我问他,可否喜欢过我?”

    沉檀沉默许久,他说:“云妆,你是天边的月亮,而我连星星都不是,月亮和星星不可能在一起。如今我找到了我的星星,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闻言,白妙心中有种酸涩的感觉,她说不清是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沈行秋,快速地看了一眼。

    在云妆清浅的声音中,白妙似乎和她一起回到了那个伤痛的日子。

    “我很难过,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会强求,可是真的没想到,久别重逢,他却死在我眼前。”

    “我真的没想到……”

    云妆张了张口,却见云无梦带领大批弟子追来,她忙把沉檀拦在身后,悄声说:“沉檀哥哥,快走!”

    望向面色有几分慌乱的沉檀,云无梦嗤笑道:“数次窃取我云家机密,当诛!云妆,你若再拦着,一并罚你!”

    云妆含泪摇头,挡在沉檀身前,却被他推到云无梦身旁。

    他操纵着浪潮翻涌,眼见要归于大海,仍是慢了一步。

    沉檀被云无梦绞杀,仅存几分气息。

    白妙心惊:难道这个时候云无梦已经知道沉檀珠了吗?她分明是有备而来,只待瓮中捉沉檀。

    看见沉檀瞳孔消散,云无梦松开了云妆的手腕,云妆脚步不稳地冲到沉檀身边,嚎啕大哭。

    沉檀的眼眸渐渐无光,他抓住云妆的手,哀求道:“求你带我回去见她,把我……带回去……求你!”

    不通水性的云妆,偷了避水珠和海烛灯,只为带他回家。

    “他拼尽全力说出最后一个字,我自然也会拼尽全力带他回家。”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生犀,他的星星……”

    云妆此时格外抽噎,在白妙的轻拍下打了一两个哭嗝儿,又缓缓说下去。

    见到死去的沉檀,生犀的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却全然不相信云妆的说辞。

    海中的每一尾鱼都在告诉生犀:“沉檀放弃你了,他在岸上和云家小姐……什么梅什么马来着。”

    “他都是骗你的,他不会再回大海了!”

    “云家小姐美若天仙,哪像你……看不见的瞎子!”

    也是这时,云妆才知道,沉檀这些年从未回过家,生犀在无光的海底等了他好多年。

    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了谎言,从来都是她来晚了。

    当年沉檀本就不是小男孩,他和生犀有数万年的情谊,为了“湖更之法”上岸。

    他一开始便是有目的的。

    云妆心痛不止,却抽噎着解释道:“他爱你的,他很爱你,他是为了你寻湖更之法的!”

    “那湖更之法在哪里?他怎么不亲手交给我?”生犀质问道。

    云妆不想撒谎,轻声说:“我、我不知道,他记下后放回冢室,然后母亲杀了沉檀哥哥……对不起。”

    “编不下去了吗?”生犀漆黑的眸望向泪流满面的云妆,苦笑道。

    “幻色海谁人不知,你与沉檀青梅竹马,他因你而死,你却嫌弃他的尸身吗?也对,尚未嫁娶,不过一尾鲲,如何能葬入你云家冢室?”

    “没有……他不愿……他想回来见你的。”

    可生犀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怒声道:“云妆,我羡慕你、嫉妒你,更想杀了你!”

    海水涌动,拽着云妆往深海沟去,眼前一片昏暗。

    她醒来的时候,在一只巨鲲的背上,望向远处的海水,泪一刻也不曾止住。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他应该早就回家了,可以和生犀双宿双飞。

    爱,尚且不能在一起,更何况她只是喜欢呢

    想到如今的结局,悔恨、遗憾漫上心尖,她噗出一口鲜血。

    望向嘴角沾染血迹的云妆,白妙不忍听下去,强硬道:“不要说了。”

    她安静地靠在白妙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就剩一点点了,我们的故事……不长的。”

    “我一直被送到幻色海边,母亲一直等在那里,好像知道我会回来一样。”

    等待数日后,云无梦发现沉睡的云妆,目光却落在她身下巨鲲的眼睛。

    她的白玉扳指化为锁链,拴住了那只逃离的巨鲲,将它拖至沙滩上。

    云无梦盯着巨鲲的眼睛,一剑刺入。

    巨鲲挣扎不已,却被锁链束缚着悬于空中,云无梦淡然道:“海中楼阁,亦或是沙中城池,配不上我云家。”

    “后来……便是如今的样子,无事发生,我的生命像死亡一般寂静。”

    “我想去海底见他,可是生犀不许,我进不去幻色海……”

    白妙听到这里,实在不知如何安慰,他们陪着云妆一直到天亮,那些数不清的灵烛也燃到尽头。

    她想,生犀一定很爱沉檀,爱到怀疑自己,怀疑沉檀的爱。

    漫长的等待,只等到沉檀的尸身。

    往后无尽的黑暗中,她一个人守着沉檀,沉于执念,不再相信任何人。

    原来,世间千千万万字,“以为”最容易遗憾,也最为遗憾。

    云妆沉沉睡去后,他们隐去身形,走在来时的小径上。

    “沉檀之死可有疑点?云妆知道的似乎不是全部。”白妙问道。

    “嗯。”沈行秋引着她往云无梦院中走去。

    见到不曾控灵小弟子,白妙问道:“你知道云无梦在哪儿?还是你去找过她?”

    “初见之时,我曾打入一枚灵印。”

    望着不解的白妙,沈行秋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声说:“前夜里,我神魂进入云家,安静到没有异常,只有云妆那里似乎是突破点。而云无梦很聪明,我探入她灵识不过半刻,她便惊觉起身,只好作罢。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探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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