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黑潮 一 >第三十八章 迷途(二)
    “谁在那里?”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江淮一跳,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江淮松了口气,从门后走出,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院子中央。

    虽然上了年纪,可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凌厉的盯着江淮。

    江淮也在打量着老人,干瘪松弛的皮肤下,却没有一点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的手瘦弱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锐利的眼神就像一头雄鹰,蓄势待发。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老人率先打破沉默,再一次发问。

    江淮犹豫片刻,掏出自己的证件横于胸前,微笑道:“老人家,误会,误会,警察办案。”

    “警察办案?”老人自语道,手上的拐杖重重打了一下地面,“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办案?等你这些个不着调的警察来,还有屁的个线索。”

    江淮讪讪一笑,连忙道:“老人家你就这误解我们了,我们可一点没有闲着。”

    “哼。”老人不屑的一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去。

    江淮挠着头,像一个犯了错被长辈训斥的小孩子。老人严厉的神态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小时候喜欢调皮捣蛋,没少被爷爷训斥责骂,但无论创下多大的祸,惹的爷爷多气愤,爷爷也不会动手打江淮,一次也没有。

    相比于平时和蔼可亲的奶奶,有些时候都会忍不住的动手,而平时不苟言笑,严厉无比的爷爷却一反常态的护起了江淮。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这种吧。

    有多久没回去看看二老了?一年多了吧,江淮估算着日子。上一次见到二老还是在去年的春节,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这一年里自己全身心的扑进了工作,过年也没有回家,听妈妈说爷爷很生气,大过年的也没有好表情。

    江淮很愧疚,也很害怕。想着什么时候等爷爷气消了再回去给他老人家赔礼道歉,最多说自己两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等等。”江淮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老人。

    老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不悦道:“还有啥事?”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老先生您。”江淮抱拳,态度诚恳。

    老人注视着江淮,江淮的视线没有动摇,眼神坚定。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淮姿态放得很低,老人虽是不悦,但也没有拒绝,再次杵着拐杖往门外走去。

    “来我家吧,不远,就转个角。”

    江淮眉开眼笑,欣喜道:“好嘞。”

    “大爷您贵姓?”江淮跟在老人身后,询问道:“还有您和王大爷是什么关系?”

    老人道:“姓李,年轻时和那个老家伙一起参过军,打过仗。”

    江淮愕然,难怪老人的眼神如此犀利,还有那全身隐隐透出的一股杀气,原来是上过沙场的老前辈,这就不奇怪了。

    江淮肃然起敬,向李大爷重重的敬了个军礼,李大爷回过头,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的别过头去,嘴角微扬。

    小子还算是个性情中人,倒也不撇。怕也就只有江淮了,如果换做是其他警员,但凡是言语中带着丁点上位者的气味,一脸趾高气昂的话,无一例外会被老人轰出去,对于一个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骨子里全是傲气,没有人有资格在他面前卖弄权势。

    放在以前,权势再大,大不过手中钢枪;地位再高,高不过肩上长刀。

    如今的美好生活,都是他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骄傲。

    江淮的手迟迟没有放下,看着老人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行走的样子,眼眶不自觉的湿润。

    老人走到门口,一只脚踏上台阶,终于回过头朝江淮大声嚷嚷道:“小子!你到底走不走?”

    江淮擦了擦眼角,大声道:“就来,就来。”

    江淮随着李大爷进了屋子,屋子的门槛很高,他本想上前搀扶,却被李大爷无情打手。

    “不需要。”李大爷冷冷道。

    李大爷慢慢在摇椅上坐下,拐杖靠在一旁。

    “坐吧。”

    李大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你想问些什么?”

    江淮坐下,思考片刻,问出了一个让李大爷眉头上扬的问题,“你觉得王大爷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李大爷重复了一遍问题,随即整个人躺在摇椅上,摇椅上下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李大爷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烟杆,江淮双手递过。大爷点燃烟,抽了两口,眼眸低垂,陷入回忆。

    “和老王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这还是第一次。”

    江淮点头称‘是’,静待下文。

    老人缓缓道:“硬要说的话,肯定是个好人,而且是个极好的人,这点无论是问谁都是如此,那个老家伙嘴厉害得很,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小家子气,就算吃了亏也能忍,这点我比不上他。”

    “年轻那会儿,我们两兄弟上战场杀鬼子,杀得天昏地暗,鬼子那机枪炮弹都没能杀死他,现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死了呢?”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李大爷越说越激动,坐起来抓住江淮的衣领把他拉近,眼神如刀般直直刺向江淮眼睛,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自然死亡?放他娘的臭屁,当年老子们前线杀敌的时候,鏖战五天午夜,弹尽粮绝过后还要和鬼子拼刺刀呢,不照样把鬼子杀得片甲不留?现在老了,身体是大不如前了,但说老死也还早吧,糊弄谁了?

    江淮感觉到老人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在颤抖,他低下头,不敢与老人对视。

    如果这月底还破不了这个案子,警局就会以自然死亡为结果而结案,这已经是警局人尽皆知的事情。

    警局的张局长在升迁的紧要关头,这案子引起很大的社会关注,如果变成无头悬案,一定会对他产生很多不好的言论,虽然这对他的升迁产生不了决定性因素,但他不想冒哪怕一点风险。

    他不在乎案件的真相是什么,他只在乎能不能得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结果,好堵住那些记者,媒体的嘴。

    江淮理解,是人都会这么做,谁都不想因为一个本就无从下手的案子毁了自己的前途,相反他还给了一个月的时间,怎么看都是仁至义尽了。

    但江淮不赞同,他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应该弄虚作假,这是他从很小就懂得的道理,他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而且身为一个警察,就必须要对得起自己身上那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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