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逢喜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年轻人,若有所悟地笑道,“没错,这是你同行,你们两都是负责打更的。”
黑森眼皮又垂下来,莫名地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张逢喜又体会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比这个还好的钟楼和更漂亮的衣服都会有的,别急。”
晚上,张逢喜和黑森被临时安排在郡里唯一的一家客栈里,郡长派来的人说在帮他们收拾住处,过几天就可以搬过去。
客栈给他们留了两间房,但为了安全和照顾黑森,张逢喜没让他自己住,而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榻凑合着。
客栈不大,环境也很简陋,外面是大太阳天,屋子里却采光不好,光线暗淡。木制墙壁发霉了,混着角落里放着的尿桶散发出来的淡淡骚味,气味让人不大愉快。
张逢喜帮黑森拉拢好床边破了洞的纱帐,回到自己栖身的塌上,有些委屈地缩了缩悬空的脚趾,就着纸糊的窗子外透过来的阳光看朱红色的顶棚,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合上眼睡觉了。
张逢喜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像是灵魂脱壳后悬在半空观察着梦中的世界。
这里是张家挂了那幅“就是用手刨,也得把迈不过去的坎刨平了冲过去”的字的客厅,字的下方挂着张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张逢喜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在大学刚毕业时找工作那会儿拍的放大的寸照。
小妹张逢乐趴在神色憔悴的大哥怀里哭得肝肠寸断,二哥则面无表情地盯着弟弟的照片,不哭也不出声,只是眼白红得厉害,双眼皮比平时更深,眼圈是黑的,三哥则低垂着头,反反复复絮叨,“我要是不出门就好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小妹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厉害了。
张逢喜悬在空中,看着看着,眼圈一酸,两行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一阵冷香扑面而来,有只温度灼热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伴随着叹息似的低声语句,“怎么这么爱哭啊!”
这句话说得语速极慢,每个字和每个字之间都隔着一道屏障似的,字字独立得略显奇异地连成了完整的一句话。.七
异常的熟悉感让梦里的张逢喜怔愣了一下,然后只觉身体一沉,意识回笼,他眼睛眨了眨,茫然地醒了过来。
一个长发的白影正坐在他塌边,他在背着光的方向,张逢喜看不清他的脸,但还是在最快的时间里认出了对方。
“周云初?”张逢喜的嗓音里还有初醒的沙哑和迷茫。
白衣人留在他脸颊上的手顿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往回收去,却被床上的人伸手一把抓住手腕,他身体被张逢喜过大的力气带得微微前倾,银白色的长发顺着他肩头滑落,发丝垂在张逢喜脸颊旁边,丝丝络络地轻微摩擦着他的颊侧。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旁边床上黑森的呼噜打到一半,一口气没上来似的停顿了几秒钟,让听的人都产生了一种窒息感,之后才又接续下去,把憋了一阵子的这口气呼了出来。
就在这时,周云初身体动了动,往后挪动,想挣开被抓着的手,张逢喜却顺着他的力道从塌上坐起来,手还是抓得牢牢的,与他面对面坐着,距离极近。
他们距离得太近了,呼吸都在交融,周云初蓦地扭头看向别处,躲开了对方的凝视。
张逢喜却猛地伸出另一只本来拄在塌上的手,奔着周云初的衣领而去。
周云初明显想伸手去挡,手臂都抬到一半了却又放下了,被山猫一样灵活的张逢喜抓住衣领之后,在周云初震惊的目光中,顺势往下一滑露出大半个肩膀和胸膛,张逢喜却仍没停止动作,紧跟着身体前倾,往下一压,竟然把周云初整个人压倒在塌上,然后动作利落地长腿一跨,坐到了对方腰腹之上。
周云初被压得轻哼了一声,两只已经自由了的手抬了抬,却又放下,紧紧抓住了塌上铺着的粗糙的麻布。
张逢喜伸手去抓他衣领,准备扒他衣服,直到此时,一直沉默忍耐的人才用体温偏高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别......,”周云初的声音低到几乎成了气声,“有人。”
他指的是睡在床上还在打呼噜的黑森。
张逢喜闻言扭头看了床那边一眼,压低了身体在他耳边道,“他睡熟了,但是可能会被吵醒,所以,你要忍住,小声一点。”
周云初白皙的耳朵尖红了,然后这抹红色迅速蔓延到他脸颊,然后到他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他轻轻喘息着,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呼吸的声音在小范围内极其清晰。
张逢喜两膝抬起,微微起身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下手太快,不小心碰到了对方比手还要灼热的胸口皮肤,身下的人身体骤然紧绷,之后呼吸声更大了,张逢喜愣了愣,目光从他刻意侧着不与自己对视的精致漂亮的脸上,挪到了脖颈上不自觉上下滑动的喉结上,再到淡红色脖颈上......。
张逢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对方造成什么样的误会,“啊,我不是......。”
他不是想要占周云初的便宜,只是想确定一个问题。
只是,张逢喜看了看那双抓在身下麻布上的手,周云初怎么都不阻止他呢?
周云初保持着不动,紧绷地承受着张逢喜的目光逡巡。
这时,张逢喜却不继续行动了,而是悬在他身上,看着他发呆。
周云初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扭过头来与他对视。
张逢喜气息窒了一下,刚才没多想就不觉得,现在却觉出了满满的不对劲来,这个气氛......太暧昧了。他咳嗽了一声,抬起一条腿想要离开对方的身体,却被一只手反抓住手腕,灼热的体温烫在他的皮肤上,热得吓人。
张逢喜又咳嗽了一声,保持着僵硬的跪姿,“怎......怎么了?”
周云初还拉着他,脸颊红成一片,眼皮下垂,不看他,低声慢慢说,“我能忍住,他不会醒。”
“啊!”张逢喜发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呼,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顿时脸上也涨红成一片,他应该没会错意思吧,周云初是那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