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偏执世子重生后 >第38章 第38章
    东宫大殿只燃着一灯台。灯台弯曲似树枝,上面蜡烛三三成列,共有六层十八支。

    宽阔得有些空旷的大殿只亮了区区一角,其余部分都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明暗的灯火映着慕容言半张脸,眼皮恹恹搭着,昏黄的光似乎可以修饰戾气锋芒,竟使他的侧脸显得有些温和。他单手撑桌,指节曲起支着太阳穴,像在沉思在神游,只他放在案下的那只手,却在轻轻地摩挲着膝头的盒子。

    那盒子方方正正一只,紫檀质地,上头铜扣虚虚搭着。

    他摩挲得出神,慕容灵发现,十分地不满。“哥哥!”她大叫道,声音在空荡无人的殿内显得有些尖利,甚至带起微微的回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慕容言似被惊到,倏地掀起眼皮,刚刚灯火塑就的温和顷刻消失,还是那双冰寒凌厉的眉眼。他什么话都没说,只这一眼里的气势与警告,就让慕容灵立刻吞下其余的话,不甘不愿地跪坐回去。

    她说:“反正太夫人已经收拾礼品单子了……我不管!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定亲。你不帮我,我就去和父皇闹。”

    慕容言有些厌烦。他淡淡地说:“你倒是有本事,能往平南王府里塞细作。这么有本事,还需要来问我?”他觉得这个妹妹对于魏桓,是多少有些魔怔了。他没有解释淳德帝可能的意思,以及她的婚事本质不过是加给世家大族的筹码,就像先帝当年将惠平公主赐婚平南王一样。既享受了荣华富贵,那就必得做出一番牺牲。

    他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木盒,紫檀细腻扎实的纹理轻易引他再次陷入沉思。

    蛊吗?

    传得神乎其神,不知又有多少效果。是不是用了这个,他就可以摆脱淳德帝的钳制,真正把握实权呢?他想起淳德帝摔在自己头上的奏章,眼神更加暗沉。

    状似疯癫?极好。真若死了,那倒有些棘手了。

    慕容灵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再抬起时,却见慕容言脸上又是那般神色,便知他的心压根不在自己的事上。她觉得生气,更觉得委屈,但又很怕慕容言投来的目光,让人觉得好似被蛇蜿蜒爬上皮肤,肝胆生寒。于是,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的人,哼了一声,“用不着你,我自己也能办!”

    慕容言没有抬头,只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注意分寸,别再弄出人命。太难收拾。”

    慕容灵气结,原地站了片刻,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

    天色将亮,林煦便悠悠转醒。

    她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抱着被子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方才想起魏桓昨夜便离开了,不觉有些怅然若失。翻身下地,穿好衣裳。洗漱的时候,她想起昨天做的梦。

    说来都怪魏桓,临睡前讲那么久的故事,让她做梦都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她竟然将魏桓代进梁山伯,自己代入祝英台,梦到所有人都来阻拦他们,魏桓被气得吐了血,黯然地离开了人世,临死前还对她说——马文才是个大坏蛋,林朔也是!

    呸呸呸!梦都是反的。

    林煦收拾一番,拿了昨日写好的药方,想去药房偷拿云中仙熬制的药膏,之后便偷偷回去平南王府。这事万不能让师傅和林朔知道,不然又要被嘲讽胳膊肘往外拐。

    只她刚刚出门,深深呼吸一口清晨沁凉干净的空气,迎面便过来一个学徒,丝毫不解她的心思,大声问了句好。林煦吓了一跳,目光慌忙转向西侧高阁,那里是林朔房间一角。

    学徒跟着她看,笑道:“林大人天还没亮就上朝去了,听说今日要留下议事,让我们不必做他的午饭了。”

    “啊——原来是这样。”林煦长舒一口气,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她又问,“那师傅呢?”

    学徒答:“老堂主早间和西葫芦巷的几个老爷子约着钓鱼,今儿个一早就去了啊。”

    林煦不大明白这番迷惑行为,小脸皱起,表情十分困惑:“冬日湖面不都结冰了,还能钓鱼吗?”

    学徒也有些困惑,但还是向林煦解释:“大约是凿个窟窿,然后在冰面上钓吧。或南边山坳子里天暖,湖面不结冰了,也未可知。”

    林煦勉强地点点头。但她并不关心这个,扭脸便忘,开始盘算大张旗鼓地收拾行李。学徒错身走开,刚走几步,忽然想起似的,转身问道:“对了,林大人走时说,也不用备您的饭了——是您也要出门吗?”

    听到这话,林煦表情瞬间惊悚,杏眼圆睁,问学徒道:“他是怎么说的这话?”

    学徒低头想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眉梢已经吊起,嘴角撇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模仿得不像,林煦知道,林朔本人的神情一定比这灵动得多,也轻蔑得多。她听学徒咳嗽一声,沉着嗓子说话:“她?呵——不用准备了。”

    纵然是第二手,林煦还是从那个扭曲的“呵”里,听出了浓浓的讽笑意味。她突然不想走了——她要留在这里,等着林朔下朝,等他回来,然后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他,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如何错误。

    她站在原地,义愤填膺地想了片刻。脑中突然冒出昨晚魏桓将走时,无奈又委屈的目光,一下子就泄了气。她告诉学徒:“是,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东门坊今日又是大集,林煦吃过一次亏,知道要走原先的路必得耽误很久,想起之前云朗告诉自己的一条小路,于是让车夫转头绕去那条路上。

    出来没带随从,按理小姐家家不该走那样的路。但车夫一想,天子脚下,青天白日,又能有什么事?眼看前头的人越聚越多,直行必定又得推推攘攘,惹人白眼,于是调了马头。

    马车进了一条青石窄巷,巷里人烟稀落,清净到有些寂寥。车轮滚在铺垫的块块青石上,辘辘的声音恍若惊雷。

    突然,马车“咣当”一下止住。丝毫没有提醒与铺垫,林煦猝不及防,身体向前冲去,双臂使劲撑住两侧车壁,这才堪堪稳住。刚才护在膝头的药盒却“噼里啪啦”滚在地上,所幸盖子扣得严实,里头的药膏并没有洒出来。

    林煦慌忙拾起,跪在地上检查一番,这才缓了心神,扶着车壁慢慢坐回椅上。她问:“宋伯,怎么回事?”

    无人回应。林煦的目光疑惑地从药盒上抬起,提声又问一遍:“宋伯?”

    还是无人回应。预感到有事发生,她的目光陡然警觉,顾不得害怕,一手迅速地将药盒塞进座位下的柜子,另一只手缓缓地探向坐垫下藏的一柄锋利匕首。

    就在这时,车帘被人猛地掀开,一个脑袋探起车里。那是个粗壮男人,下半张脸蒙着一张黑布,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面容虽看不清,露出的那双眼睛却是凶光毕露,一看就知不是善茬。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林煦一圈,最后凝在她手中那把精巧的匕首上,不仅丝毫没有恐惧,反而嘲笑似的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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