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是她想象中的家庭范本,现在或许可以再加上一个韦斯莱家,如果主心骨没有因为蛇毒躺在圣芒戈流血不止的话。
约瑟夫有意错开时间,因此当他们来到亚瑟病床前时只有莫丽在一旁照顾,简单寒暄过后他们和这对恩爱夫妇拥抱道别,他们还不知道弗雷德和罗米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持关系中,而罗米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你去哪儿?”约瑟夫努努下巴,“去茶室的话从这边走更近,你从那边上楼会不可避免地经过许多病房——有些场面可没这么温和。”
“去看我的偶像。”她说,把《与食尸鬼同行》抱在胸前。
她本来没想进去的。
但一位宽下巴的男巫在走廊揶揄她说洛哈特的病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罗米于是装成一副狂热粉丝的样子给他背了一长串据她说是洛哈特畅销书里的文字——其实是露易丝魔法史论文比较精彩的选段,吓跑那名男巫后,洛哈特在她身后打开了门。
“你没看过我的书。”作家说。
有那么一瞬间罗米以为他是个正常人,但他很快用耀眼到夸张的笑容打消了她的顾虑,前教授热情地邀请她进来,拿过一沓照片流畅地签上自己的姓名后全都塞给了她,明亮的蓝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手里的封面。
“那是我吗?”他睁着茫然的漂亮眼睛问,笑容乐观得过分,“这可不就是我吗!我看上去可真不错!”
罗米跟着应和。她承认自己有点俗气,看漂亮人犯傻总能让她暂时忘记还没解决的不快活事,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在自己找回理智前把《与食尸鬼同行》递过去让前作家签名,并维持着笑容听他兴高采烈地胡言乱语,甚至在他举起双手时鼓起了掌,尽管她一个字也没记住。
这场景在愁云惨淡的病房里或许不太常见,和他同住的有位满脸长毛的女巫,罗米在浓密的毛发里捕捉到了她不解的眼神,更不用说带着秃鹫标本礼帽的老妇人,她在路过洛哈特身边时没有说话,但姿态十足高傲。
罗米被那一眼瞥得不太舒服,忍不住看了回去,老妇人拉开病床的帘子,一对夫妇憔悴胆怯的面容一闪而过。
和洛哈特告别时他们已经互称教名,男巫赠以吻手礼,不加收敛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油滑又天真,罗米抽回手,转身时看见门上小窗上倒映着另一位前教授的脸。
卢平略有惊异地看着她。
“你也来探望吉德罗吗?”他们在走廊上和一位头戴金银花环的治疗师擦肩而过,罗米受不了卢平强忍着不做评价的表情,于是先发制人。
“吉德罗?”卢平克制地抿了抿嘴,“不……我来看望弗兰克和艾丽斯,只是看看。”
罗米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隆巴顿。”他补充道,并没有做更多介绍,但女巫的表情已经表明她已经联想到正确的方向。
“隆巴顿。”罗米说,“格兰芬多?”
“你认识纳威?”
“见过几次,义务劳动的常客。”
大多数时候是被斯内普罚去做的,这句她没说。去年她和弗雷德为了偷偷约会没少帮他擦奖杯,那段时间圆脸男孩看弗雷德的眼神就像看着英雄,因此被喂实验品的频率也比其他格兰芬多高一些。出于礼貌,卢平没详细说明隆巴顿夫妇的病因。但也不难猜,能让离群索居的巫师特意偷偷探望的两位前傲罗,和凤凰社多少有些关系,如果这样的话,那长住病房大概是黑巫师的残忍作业。
“有点可惜。”罗米说。
她想起纳威·隆巴顿时刻酝酿着勇气却又带着怯意的眼睛,但立即意识到不该在随时准备献出生命的凤凰社成员面前这样说,更别提另一个家庭的父亲还在二楼的病房里流血不止,但卢平的神情像在课堂上等待紧张的学生发言,于是罗米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隆巴顿夫妇更健康一点的话,我想,或许他们的孩子会更……”她搜肠刮肚地想找一个不那么冒犯的词,至少不能说幸福,但意思还要差不多——
“幸福。”卢平说,罗米呛了一下,尴尬中又有些感激。
“我知道这么想太自私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很伟大,而且也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是——”
“但是人们更希望自己有正常的家人,对吧?”卢平说,“没那么伟大也行。”
罗米愣了一下。
“你最近还好吗?”她问。
“还不错,如果接下来的满月夜多点云彩就更好了。”卢平笑了笑,“你和弗雷德一起回去?”
罗米下意识否认,婉拒了卢平要送她回总部的好意。
抱着书在街上走了一段罗米才意识到卢平转移话题的方法多么生硬但有效。
街上随处可见浓绿色针叶和冬青果做成的圣诞花环,商店橱窗上贴着字体花哨的促销广告,麻瓜音乐从行人进出时推开的门缝里逸出来,罗米没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教堂前的小广场有一伙合唱班在排练圣诞颂歌,每个人都带着红色的毛绒尖角帽,没拉拉链的外套里露出统一的印着卡通雪人的节日毛衣,她坐在长椅上听了一会儿,把脸藏进宽大厚实的羊绒围巾,呼出的热气变成水珠,挂在细小的线头和睫毛上。
“罗米……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罗米从围巾里抬起脸,金发女孩蹲了下来,戴着手套的手捧起她的脸。
“你怎么哭了?”露易丝关切地问。
在她被大哭一场的欲望支配之前,另一个声音让罗米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