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意识到这点之后,她们面容上的相似之处如同受饵食诱惑而被钩住后甩出水面的游鱼,清晰地浮现在伊曼纽尔和罗米的眼睛,颧骨和面部轮廓上,如果非要寻找她们之间的不同——
伊曼纽尔看了一眼弗雷德,立即扭过头,好像他搭配衬衫和领带的方式会催生某种邪恶至极的魔法阵。
“有什么不对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窄小的书店里显得于事无补,但弗雷德询问的人选并不合适,和他采用了同一套搭配的双胞胎兄弟对着桌上的镜子理了理头发,笃定地摇了摇头,同时伊曼纽尔痛苦地叹了口气。
罗米把闭店的门牌翻了个面,不忍心计算消极怠工的这段时间里亏损的具体金额,听见她的脚步声,弗雷德一脸困惑地转了过来,罗米吸了口气。
“有人的品味被嫌弃喽。”乔治撞了撞弗雷德的肩膀。
“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弗雷德说,“只是颜色不同。”
“我又不和她女儿结婚。”乔治说道,同时小天狼星的黄油啤酒所剩无几,他在哗哗直响的吸管声中补充道,“又被扣分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扣分?”弗雷德说。
“别太苛刻。”罗米对母亲说,“他是英国人。”
“平衡能力很糟糕扣一分,对陌生女性不尊重扣一分,不会法语扣一分。”乔治扯了扯他的领带。“衣着品味很差,又扣一分。”
“胡扯。”弗雷德说。
“说脏话扣一分。”伊曼纽尔说。
“妈妈!”罗米叫道,她转向吃吃发笑的名誉店长,“小天狼星,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堂姐呢?”
“看来我也得去看看小天狼星的堂姐了?”乔治耸了耸肩膀说道。
书店里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伊曼纽尔倚着木架翻动书页的单调声音在两人耳边回响,罗米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伸手在弗雷德背上推了一把。
“妈……这是弗雷德。”
像被两面无形的墙夹在中间,伊曼纽尔紧跟着抬起了手拒绝他靠近,弗雷德在背后做了个手势,罗米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伊曼纽尔说道。
“真是委婉。”罗米嘀咕。
“约瑟夫和加斯帕德的信息让我认为你是个浮躁的年轻人,缺少一些必要的礼貌——”
“弗雷德不是故意喷了约瑟夫满头彩带的,那是个意外。”
伊曼纽尔扬起眉毛,“还有这件事?”
“那是什么?他在世界杯营地说约瑟夫坏话被约瑟夫听见?那时候他们还不熟悉,妈妈,有点偏见很正常——”
弗雷德伸手扶住额头。
“这倒是新发现。”伊曼纽尔的目光压在他肩膀上,“但我说的是约瑟夫离开前那个圣诞节发生的事。”
罗米愣了半秒。
“罗米……”弗雷德虚弱地说。
“但后来我们和解了。”她连忙补充。
“那在布莱克的派对上,他为了挑衅约瑟夫和你接吻,你又要怎么解释?”伊曼纽尔问,“这很幼稚,而且缺乏尊重。”
“让我来解释,行吗?”弗雷德说。
“呃,弗雷德当时喝多了?”
“所以他——”伊曼纽尔伸出食指在空气里点了点,“还是个酒鬼?”
“我要死了。”弗雷德笃定地说。
“那这个就解释得通了。”伊曼纽尔从她抽出的那本书的空隙里拿出一只空酒瓶,“罗米,认真的吗?”
“那是我喝的。”罗米绷着脸说。
“晚些时候我们得谈谈你的酒精问题,宝贝。”弗雷德扶住她的肩膀转个了圈,“但现在,你为什么不去楼上躺一会儿,顺便少说几句话呢?”
“你想去看看你的兄弟吗,弗雷德?”伊曼纽尔问。
“我想我必须得去了?”弗雷德说。
伊曼纽尔的回应是个敷衍的微笑,继而她看向女儿,罗米抠着手心发出邀请,不情愿地让母亲达到了目的。
“想去我的公寓里坐会儿吗?”
“我很乐意。”她母亲说道。
罗米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街对面的公寓老旧得让人生厌,伊曼纽尔显然为融入麻瓜世界提前做了准备,但事实证明,如果人在优渥的环境中生活太久,就会忘记世界上还有吱呀作响的旧楼梯和时明时灭的破灯泡的存在,而杰奎琳·肯尼迪在这个城区的格格不入程度远高于一名女巫。
“你住在几楼?”总统夫人问。
“五楼。”罗米回答。
“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开心。”伊曼纽尔抚平光泽细腻的绸缎袖口,“毕竟你曾给我写过很多信,为什么现在却闷闷不乐的?”
罗米拧动钥匙,门在她身后滞涩地滑开,她示意德米提雅回到自己的卧室去,转身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肯定不是因为几乎没有过回信。”她说道。
卧室的门板在伊曼纽尔身后闭合,罗米尴尬地闭了闭眼,假装没看见单人床上团成一团的棉被和几件扔在床尾的上衣,伊曼纽尔从一团乱象中抽出棉被的两角,利落地抖了抖,对折,铺在靠墙那一边,又俯身抻平床单,罗米跟着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在伊曼纽尔发现之前把弗雷德的新睡衣迅速扔进衣柜合上柜门,继而开始担心这样下去她们会一言不发地完成大扫除。
伊曼纽尔坐在了自己刚收拾好的床边,罗米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看不出她到底想不想让自己挨着她坐,保险起见,罗米挥动魔杖,用飞来咒召来一把椅子,她扶正椅背,和伊曼纽尔面对面坐下。
“最近怎么样?”母亲问道。
罗米抱起双臂,无意识地耸高肩膀。
“如果你问的是最近十年,还不错,去年有些经济问题,但现在不需要担心。”
似乎在心里把英语翻译成法语需要些时间,伊曼纽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和她对视,面容和身体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疲态,“你的英语说得真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