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山坡刚刚见绿,发出嫩芽的树枝在春风中摇曳。

    世霖扛着行李步行在山路上,学校的景象不时在眼前浮现。整洁的教室、整洁的餐厅、篮球架、单杠、双杠、排球网、图书馆、阅览室在世霖眼前晃动。他想象着同学们向他打招呼的情景,围着他,问他二年多劳动的收获,说他写作文一定有好多题材……

    世霖大步地在山路上走着。走出了山坳,走过了横跨河上的大桥,学校就在眼前。

    中午的光景,世霖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校园。可是,这还是学校吗?在那闭塞的小山村,世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学校现在的样子:学校在闹革命,没有上课、下课那按部就班的学习秩序,有的是无组织无纪律。

    老师可以不上班,学生可以随便出入校园,可以上学也可以不上学。学校到处张贴着标语,教室里的课桌堆在一起,椅子散乱地放着。

    地面已多日不曾打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学校的图书室里一片狼藉,各种图书被请下书架,厚厚地铺满地面,已经践踏得不成样子。学校分成zfpai和bhpai,校内被zfpai把持着,bhpai被撵到校外的宿舍。

    十几个高一的学生,见世霖来复学,便约他与他们住在一起,虽然世霖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的热情使他非常感动,况且自己复学也要从高一读起,早晚也得与他们在一起,便愉快地答应下来。他们把世霖领进教室,那里既是教室也是宿舍,靠里面顺山墙搭成的大床铺上紧密地摆满十几个行李。同学们在大床边上用椅子并在一起给他搭了个“床”。安排就绪以后,同学们便各自向他介绍自己:

    “我叫郝玉荣,他们都叫我老猫。”他的介绍引起同学们一阵哄笑。

    “我叫齐成远”一个腿稍有点瘸的同学介绍自己。

    “他叫老转!”那个总爱嘻嘻哈哈的小个子说。又引起一阵哄笑。

    “大家严肃点儿,人家世霖同学刚来,要有礼貌。我叫臧思学,我岁数比他们大,都叫我大哥。”他个子高高的,一付老成样。

    “他是我们班的班长,我们头头。”那个小个子同学叫王家,他边介绍自己边指着臧思学说。世霖点点头。

    “我叫关荣权”,“我叫白小云”,“我叫洪长清”。

    “就是《红色娘子军》中那个洪常青!”王家又风趣地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看着大家这样热情,世霖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并不生疏,就像很早就认识一样。

    “学校成立许多战斗队,有‘巴黎公社战斗队’、‘乾坤赤战斗队’、‘新曙光战斗队’、‘革命到底战斗队’等等,我们这个战斗队叫做‘狂飙战斗队’,每个战斗队有几个人、十几个人不等,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那个臧班长又介绍说。

    “报纸上不是说复课闹革命吗?咱们学校怎没复课?”世霖看着臧班长问。

    “你的思想得革命革命啦!这是上阶级斗争课,我们都是的hw兵,要誓死保卫,保卫党中央。”臧班长激奋地说。

    “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呀!”世霖还是不解地说。

    “我们有工作可做。你看,这是我们印刷的语录,先给你一份看看,明天就上街宣传。”臧班长边说边递给世霖一份油印的传单。

    世霖这才注意到靠近窗台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印油和一个油滚,另一张桌子上放着刻写蜡纸的钢板、铁笔。他走过去,仔细看着。

    “这就是印刷机吗?”他问站在旁边的王家同学。

    “对!在这玻璃板上均匀地抹上印油,再将刻好字的蜡纸铺上去,然后铺上纸张,用不沾油墨的干油滚滚动一下,纸张上就印下了要印的文章了。”王家介绍说。

    “真有办法!一次能印多少张?”

    “印得好的话,能印千八百张”王家自豪地说。

    “好了,世霖同学先休息休息,我们开始工作。”

    班长的话音刚落,同学们便马上行动起来,看得出,他的威信很高。同学们有的继续印刷宣传材料,有的翻看报纸在剪裁新闻,王家在钢板上刻写蜡纸,在他那嘎吱吱的刻写声中蜡纸上划出俊秀的正楷字。

    同学们的激情感染着世霖,他不能袖手旁观了,也帮助整理起纸张来。

    “十六开纸没有多少了!”世霖对臧班长说。

    “有,要多少有多少。老猫!”

    “到!”那个叫郝玉荣的马上站到班长的身旁。

    “去,搞点来!”

    “是!”老猫脚跟碰脚跟来了个立正,右手掌伸直向班长来了个军礼,转身走到教室前面的墙角处,挪开两张翻扣着的桌子,又揭开一个盖子,跳了下去。

    “啊,原来那是个洞口!”世霖想。

    不一会儿,老猫的头钻了出来,对着世霖挤了挤眼,“来,帮帮我。”

    世霖来到洞口边,老猫缩回头,不一会儿,一摞十六开纸递了上来。他赶忙接住,把纸放在一边。老猫又缩回头,不一会儿,又一摞纸递了上来。这样反复多次,老猫终于攀了上来。

    “这是地道,我们挖的!直通仓库,方便多了,要不然找他们要可不容易!”老猫神秘地说,他已不把世霖当外人了。啊哈!真了不起。仓库在甬路的东侧,距教室少说也得十几米,能挖出这么长的地道,可想而知得费多少劲那,世霖赞叹不已。

    “快起来,野驴子来了!”半夜,世霖在熟睡中被老猫推醒。他们把野战军的同学叫做野驴子。世霖知道,各地革命形势非常严峻,各种事件经常发生,没想到自己刚到,就给碰上了。他还来不及揉揉眼睛就被几个同学拥着跑出屋。操场上集合着一些同学,zfpai头头手举语录本喊着:“野驴子,那些bhbai要来抢zzpai,要把他们保护起来,我们坚决不答应,誓死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实,野驴子胆敢来抢,就叫他灭亡!

    ”他挥了挥语录本接着又说“教导我们说,gm不是请客吃饭,不是送礼,不能温良恭俭让,gm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他振臂高呼“打倒走资派!”“誓死保卫党中央!”“保卫伟大领袖!”同学们也挥着语录本激昂地跟着高呼。

    接着,有同学扛来扎枪,分给队员们。由于扎枪少,人多,世霖没有分到。拿扎枪的同学被头头分配到进出学校的各个路口,他们端着扎枪,挺胸昂首,严阵以待;其他同学也不能睡觉,集中在学校的餐厅里,人人紧张得如临大敌一般。就这样,折腾了一夜,野战军也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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