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升要回教室里拿点东西，让黎语知在路灯下等着。
她无事可做，就盯着路灯看，看久了，黄色的灯光一圈圈晕开，让人迷迷糊糊的，喝醉了一般。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得散光时，迷蒙的视线中忽然闯进一个方正的盒子。
“给你的……失恋礼物！”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来。
黎语知没接过，狐疑地问道：“该不会是白天那些女生送的吧？”
这话一说出口，她觉着不对，怎么酸溜溜的。
徐彦升嗤了一声，“我没有把礼物转送的习惯。”
“在路上看到，好看就买了，看你今天可怜，给你了。”
徐彦升往年也收过不少匿名的礼物，从来不拆，拿回家堆在角落里。只有今天例外，他在座位上拆包装纸拆的都不耐烦了，才看到一条围巾。刚高兴没两秒，就发觉颜色不对，不是灰蓝色的，而是一条黑红色相间的围巾。拆到最后，都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准备好的回礼，也没办法用正当的理由送出去。
“我才不可怜。”不知道为啥，她在徐彦升这里总怕落了下风，非要接上这么一句，才肯接过礼物。
“谢谢。”
礼物的包装纸是红底白点的图案，上系一个绿色的蝴蝶结。
黎语知拿在手里忍不住想，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果然需要包装。这个礼物的包装看上去就让人十分期待里面的内容。
回到宿舍已经过了十点半，黎语知花了二十分钟洗澡加洗漱，赶在熄灯之前搞定了所有的事。
躺在床上，在被窝里用手机打了灯，她才悄悄地拆掉了礼物。
比起收礼物，拆礼物是更让人心潮澎湃的事情。如果收到的礼物没有包装，一眼就能看到是什么，固然也令人愉悦，却少了几分期待和想象的空间。
而包装严密的礼物，一层层剥开时，脑子里会转过无数的猜测，而最后的实物可能令人失望也可能超乎意料。
包装纸拆开，里面是个盒子，黎语知克制着不去看上面的文字，直接打开了。
那是个小型的古典欧式路灯，绿色尖顶，红色灯身和底座。四面透明橱窗内，可见一座红色穹顶的旋转木马，圣诞老人、雪人、小白熊和小棕熊乘坐在麋鹿上。
揿了底下的开关，灯光亮起，自上往下飘落白雪，《铃儿响叮当》的音乐欢快地唱了起来，麋鹿载着圣诞老人们开始旋转。
怕惊扰舍友入睡，黎语知赶紧再按了一下开关，音乐停了，灯亮着，雪还在飘，旋转木马继续转着。再按一次，灯、雪和木马一起停下。
黎语知忍不住笑起来。她举着这个圣诞路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十几分钟，笑了十几分钟，嘴角一直就没下来过。
这就是徐彦升在路上看到，随手买的礼物。
多年以后，二十多岁的黎语知喜欢口红，喜欢香水，喜欢样式漂亮的包包。可在十六岁的时节，她喜欢雪球，喜欢音乐盒，喜欢旋转木马。
对她而言可望不可即，只敢在橱窗外偷偷看的东西，在这一天，化成同一件礼物，抵达了她的身边。
半小时后，她熄了手机的灯，阖眼前默默念了一句：
徐彦升，圣诞快乐！
第二天早上，黎语知终于把保温杯送到了李蕊手里。
李蕊接过保温杯，内疚的心情远远超过兴奋。语知居然为了给她买礼物翘了晚修，呜呜呜，同桌真好。
黎语知虚弱地笑了笑，趴在桌子上恢复元气。
为了补作业，她清早五点就起床了。大脑处在亢奋紧张的状态，平时要写一小时的题半小时就写完了。终于补完全部作业，她才感到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她真是困极了。
徐彦升还是踩着点到教室，他今天穿了件厚重的外套，一条大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围得严严实实。
黎语知在讲台上带早读课，时不时就听见他咳嗽，一声一声，仿佛咳在她的心上。
第一节课过后是课间操时间，黎语知特意在教室里等了一等，待徐彦升往外走，她才跟了上去，问他：“你怎么感冒了？”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可不是因为她么，迟迟等不到她的围巾，就是铁人也早该病倒了。
徐彦升扫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灰蓝色围巾，他等了那么多天，她倒是自己围上了。
但凡她提前个两三天自己戴上，他也不至于感冒。不过这事也怪不到她头上，谁叫他自作多情。
黎语知不明白里头的这层意思，还当是昨晚两人在外面吹了风，他才着凉的，心里十分歉疚。
“不好意思啊，昨晚害你着凉了。”
徐彦升哑然失笑，“跟你说笑的，不干你的事。”
他一早起来就头重脚轻，家里不让他来学校。还好他来了，要是不来，就小刺猬这富有想象力的小脑袋，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黎语知昨晚回去后，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喜悦中，没来得及为自己暗恋宣告失败的事情难过，早上起床就直接翻篇了。为了迎接新生，她直接把这条灰蓝色围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犹疑了片刻，才说道：“昨晚的礼物我很喜欢。”
“是吗？”徐彦升眼中闪过愉悦的笑意，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随便买的，我都忘了是什么了。”
做课间操时，每次有回头或者转身的动作，黎语知就忍不住朝徐彦升的位置看上一眼。
他穿了足足有四件衣服，看着相当笨重，做操也是草草地挥下手抬个脚，敷衍极了。
她光顾着留心他，没意识到其实自己做的更敷衍。
刚回到班上，广播里传来级长的声音：“现在通报昨晚没上晚修的同学……”
黎语知的心提了起来，任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是承担后果的时候了。
“高二15班黎语知、徐彦升……”
两人的名字一同出现在广播里，班里发出阵阵起哄的声音。
黎语知不自觉红了脸。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她的名字和他排在一起，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下面请以上同学到级长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