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惊鸿夫人 >21、金风玉露一相逢
    光凌的秋,清朗疏爽,长风万里。

    徐归宜站在金定台上,放眼望去,可观赏整个嘉旭宫的景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朱墙环护,门庭开阔。

    只见佳木葱郁,奇花灼灼,假山林立,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徐归宜半开玩笑同吴嬷嬷说:“嘉旭宫的秋天,美幻绝伦。”

    吴嬷嬷轻轻浅浅一笑:“嘉旭宫的一年四季,都美轮美奂。”

    也是,不然傅岚宸何故触怒天颜,也要从承华宫搬到嘉旭宫。

    “妾身,卢至柔,参见太子妃娘娘。”一个清泉般干净灵动的声音,打断了徐归宜的思绪。

    徐归宜刚下金定台,便碰见一位妙人儿,笑道:“是卢良娣呀,不必多礼。”

    “谢太子妃。”卢至柔声音轻柔,缓缓起身。一身浅紫色宫装,衬得她莹肌玉骨,身段窈窕,青缎一般的长发,一半挽了个飞天髻,一半拢在身后;面容虽不算十分妍丽,但胜在五官柔和,眼神灵动。

    清丽佳人回眸一笑,自有一番端庄曼妙。

    徐归宜盈盈笑道:?“今日卢良娣怎么有空出来赏景了?”

    卢至柔脸颊微红,羞怯道:?“妾身初入东宫,还有许多不熟悉之处,看到今日天气还算清朗,所以想出来走一走。”

    两个人便结伴逛了逛嘉旭宫,互相说着一些客套话。

    到了冷泉苑的时候,已是嘉旭宫的最后一处景致。徐归宜瞅了一眼卢至柔,看她没有要打道回府的意思,便邀她在凉亭中坐下。

    徐归宜看了看袭月,她果然心领神会,亲热的说道:“奴婢今日做了金风玉露糕,想来厨房那边也快蒸好了,奴婢这就去瞧一瞧,若是可以了,就端来给二位娘娘尝一尝,可好?”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

    “好,那你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徐归宜立马接住了话。

    “是。”袭月行礼告别,就往厨房那厢去了。

    “敢问太子妃娘娘,金风玉露糕是什么?”卢至柔眼睛一亮。

    徐归宜解释道:“金风玉露糕,其实就是用金桃肉为食材做的一种糕点。”

    “金桃肉原来也可以做糕点吗?妾身在母家时,只晓得用干桃花瓣磨成粉,然后做成糕点。”卢至柔似乎很是惊奇。

    徐归宜笑着比划道:?“金桃肉也是一样的道理呀,将桃肉切成片,晾干,然后将桃肉干磨成粉末,再做成金风玉露糕,是不是听起来十分简单?”

    卢至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看向徐归宜,笑道,“虽然做法简单,但是名字取的却雅致极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久闻江东之地多名流,没想到闺阁女子也是满腹诗书。”卢至柔露出一种敬佩的神色。

    徐归宜想到这只不过是徐小七胡诌的,但为了不打碎江东闺秀在卢至柔心里的美名,只好勉强的笑了笑。

    “卢良娣可曾吃过青梅糕?”徐归宜记得这样的小食,光凌的街头铺子里就有的卖。

    “吃过的,但是我觉得青梅酸涩,不太喜欢酸甜的味道。”卢至柔的声音微甜,却面露愧色。

    “金风玉露糕是甜的,待会儿你多尝一些。”徐归宜猜测这样甜美的女子,应该是极喜欢吃甜食的。

    “好啊好啊,我可喜欢吃桃花糕了,想来金桃做成的金风玉露糕也是不错的。”卢至柔欢欣道。

    一听到桃花糕,徐归宜又不得不提一嘴徐小七:“真是巧了,我家中有个七妹妹,跟你一样,喜食甜食,也特别喜欢吃袭月做的桃花糕。”

    “是吗?那可真巧。听闻娘娘家中姐妹众多,在闺阁时一起玩耍,一定十分热闹,不像我,我大姐姐出嫁的早,若是要找人聊天散心,还得去约别家的小姐。”卢至柔语气颇有些遗憾。

    徐归宜见状,不得不再次客套起来:“无妨,你进了东宫,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若想找人聊天散心,尽管来找我们。”

    “真的吗?那我以后可以常来找太子妃说话吗?”卢至柔今年堪堪十六岁,仍是半个孩童心性。

    只是这样过份的热情,徐归宜有些招架不住,她想到了徐周燕交待过的,不可与丈夫的妾侍,过于亲近。

    但是看到卢至柔满脸笑容,客气道:“自然是真的。”

    抬眼正看到袭月提着一个食盒过来,微笑道:“袭月来了,你的金风玉露糕到了。”

    待到袭月将食盒呈到二人面前时,卢至柔已经端端正正的做好,像个等待开饭的孩子。

    在徐归宜的眼神示意下,袭月将第一块金玉糕端给了卢至柔:“良娣,您尝一尝,小心烫~”

    “多谢袭月姑娘。”卢至柔非常礼貌的致谢。

    等到卢至柔咬了第一口,徐归宜和袭月都在看她的反应。

    “真好吃!”她果然喜欢吃甜食。

    “袭月,待会儿装一盒给卢良娣带回去。”徐归宜自己不太喜欢吃甜食,正愁袭月做的一大盘子糕点,她们淳徽殿怕是吃不完。现在有了一个喜欢吃甜食的,徐归宜和袭月都很开心。

    “多谢太子妃娘娘,多谢袭月姑娘。”卢至柔吃的很开心,笑的也很欢实。

    历朝历代的太子府邸都会有皇帝的亲卫军驻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嘉旭宫也不例外。

    若是个思路正常的太子,或许都会因为这个缘故,克己复礼的循规蹈矩,力争在皇帝的眼睛里,留下一个沉稳端庄的楷模。

    但是“逆子”自然不走寻常路,徐归宜早先打听过傅岚宸的荒唐行径,那真是说上七天七夜都说不完的那种。

    说的人连连叹息大翊朝以后国运堪忧,而听着的徐归宜,只是额间持续冒冷汗,她更担忧自己这太子妃能做到几时?

    这样荒唐的太子,她实在不敢奢求,皇帝会一直放纵下去。保不齐皇帝心里早已有了盘算,只是还没有碰上合适的时机罢了。

    太宁宫中,皇帝正在听下面的暗卫禀告皇子们最新的讯息,说到太子的时候,皇帝面容格外严峻,这让躬着身子念记录册的年轻人,一颗心七上八下跳的厉害。

    他们的职责虽只是监察,并不是引导,但是皇帝有一招殃及池鱼的本领,已练得炉火纯青。

    暗卫们不敢隐瞒,只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徐徐说来:“.........,太子大婚三月有余,日常生活所居与之前并无不同。三五日约上永嘉侯世子和一些王孙公子出门游猎,蹴鞠,打马球,投壶,逗鸟,训马........还常去街角小贩的摊子上听游人谈论天南地北的趣事.......最近,又多了一个习惯.....”暗卫的声音渐渐小了。

    皇帝脑袋一偏,似乎来了兴致,好奇问道:“哦,是什么习惯呀?”

    暗卫看着册子上的记载,身形略微一僵,支支吾吾道:“太子殿下.......近日里,经常去城北的破庙那里......看路人如何行乞.......”

    “啪!”果不其然,暗卫一句话未说完,皇帝书案上的那只螭龙云纹凤血杯,被龙袍一角飞快的扫了出去,落地便粉碎。

    “逆子!可恨!”皇帝几乎咬牙切齿的吼道。

    “陛下息怒。”霎时间,殿内的宫人和侍卫争先恐后的跪了一地,并发出高低不一的告罪声。

    皇帝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时而用手指着这个,时而用手指着那个,可是他们哪一个都不是“逆子”,当下无法发泄怒火,心里堵得发慌,最后一掌重重的拍在紫檀雕螭龙纹翘头案上,大骂道:“竖子!扶不上墙的阿斗!朕以前盼着他大婚之后,必定成熟稳重,能将心思放到国事上来,却不承想还是如此荒唐。”

    说罢,又转了几圈,叉着腰气急道:“你们说说啊,朕也不指望他效仿高祖皇帝,开辟出一番经天伟业来;朕只要他本本分分的不惹事,听话,将来做一个守成之君也就罢了。可是,你们看他整日里只知道招猫逗狗,如今好了,还学那些低贱行径,这分明就是在打朕的脸。”

    皇帝大喘着气,走不动了,就一手撑着书案,嘴唇一张一合,显然还没有骂完。果然他歇息了片刻,又继续道:“太子妃也出身名门,难道竟不知劝谏么?”

    太子妃不敢啊!

    太子殿下,连君父都不惧怕,怎会听太子妃的劝?

    跪着的宫人们皆是心知肚明,却没人敢说出心声。外界都说太子性情暴戾,却并不知道是遗传了皇帝陛下的暴脾气,但皇帝愿意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太子殿下放浪形骸已久,谁敢去管?

    “元和,给我去宣那个逆子进宫。”皇帝嘶吼道,一个抬手,另一只凤血杯也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是是是,奴婢马上去。”元和被吓的双腿发软,还是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往外头走去。

    “再宣太子三师!”皇帝又补了一句。

    每一回太子触怒圣颜,太子三师跟着挨骂已是家常便饭。

    太宁宫的宫人,不怎么敢评论太子,却都十分同情太子三师,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自己的差事也完成的很好,唯独有一个傅岚宸这样的学生,时时遭受皇帝的“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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