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惊鸿夫人 >52、怜君庭下木芙蓉
    渭水河畔,燕雪楼临江而立,一楼的纸醉金迷,都投射在水面上,鱼鸟都歇了,水面依旧横波斑驳。

    傅岚宸一身藏青色绫纹广袖锦绡长袍立在码头,静静的望向天穹。此夜无星无月,唯有渭水水色略呈透明色,寒光孱弱。

    佩刀带箭的黑衣男子轻轻的走过去,站到傅岚宸的身后,缓缓跪下:“朔州都尉张淇,参见殿下。”

    傅岚宸闻音面不改色,只道:“张都尉,起来说话。”

    这时,燕雪楼中却传来一阵琴声,丝竹声声,悠扬绵长,清泉玉碎般的灵动悦耳,却也撕不开这墨缎一般的江面。

    张淇起身,又躬首道:“让殿下久等了。”

    傅岚宸的身姿融入在夜色和水色之间,唯有一双凤目朗若繁星:“怎么,温执没有随你一起来?”

    张淇身躯一震:“殿下.....知道温执来朔州的事?”

    傅岚宸非常淡的笑了一声:“去年冬狩,温执在九龙山刺杀孤之后,被困在光凌数月,还是孤安排他出的城,但是孤没想到他会去朔州投奔你。”

    张淇略微松了口气,低问道:“那殿下.....”

    傅岚宸转过身来,看向张淇,笑道:“这几年来,孤一直派人去朔州,想要跟你结盟。但是你从未回应孤,上个月却突然派人传信给我,又约我今夜来此详谈,我想大概是温执的作用吧。”

    张淇虽未明确回应,但默认即是答案。

    傅岚宸复又说道:“不过,你们两个真的很像。温执的大哥是护龙司的总指挥使,你的族兄张魏是一品军侯,你们的兄长都是我父皇的忠臣良将,而你们不仅背离家族,还背离了我父皇。”

    张淇抬头,语气昂然:“臣在朔州多年,却也听闻殿下与陛下,背道而驰,久矣。”

    说完这一句,二人静默良久,燕雪楼中琴音已停,四处越发暗沉无光。

    “孤还记得当年,张魏本为彻蓝城副将,却奏请军报回朝廷,控诉飞鸿将军不顾大局,贪功冒进。陛下和朝臣大为震惊,于是派遣护龙司前往彻蓝城探查.......”

    张淇闻此,面容悲痛:“只可惜,护龙司一队人马,还未进入北境,便得到了飞鸿将军战败殉国,五万将士全军覆没的噩耗。”

    傅岚宸冷冷看着张淇:“当时,张都尉人在哪里?”

    .......当回忆袭来,张淇的脑海中只有血水般的狂潮,热浪滔天,灼烧着四肢百骸,他痛苦的闭上双眼,因为眼中看到的,除了鲜血,便是浑进了鲜血的烂泥,无一寸净土。

    彻蓝城无一寸净土。

    北境无一寸净土。

    人间无一寸净土。

    “当时我率军支援辽东,得到消息赶回彻蓝城的时候,看到遍地都是同袍的尸体和鲜血,整个大脑一片血红,我找了很久,翻遍了整个战场,都没有找到将军。他们告诉我......大襄军队杀完人还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很多尸身,所以.....我找不到将军......”

    六年前,张淇是北境最年轻的轻骑都尉,金柄刀,红鬃马,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率军赶赴辽东,临行之前他还收到一封信函,遥祝他早日凯旋而归。

    可是他早早的回来了,却再也寻不到他的飞鸿将军了。

    如今的张淇,两鬓之间已有些许白发,终究是故人的亡魂吹冷了北境的风霜。

    江风拂来,傅岚宸的全身都冰凉的厉害,他眉目凝结成霜,顿字顿句道:“就算飞鸿将军当年兵败,五万大军不可能悉数死在了彻蓝城。当年那一战,一定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傅岚宸的一番话,让张淇从悲伤中刹住了脚步,及时清醒了过来。

    是啊。他最了解他的将军了,叱咤疆场二十余年,鲜常败绩,怎么会因为一场大战,就死在了彻蓝城。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淇左手握刀,右手握拳,眼神愤恨不已:“当年将军战死,武靖侯府被灭,我亲自去问了张魏,他当着我的面,对天起誓,说他只写了那封军报,别的什么都没做过,他也不知道那些叛国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陛下听信谣言,大肆搜查武靖侯同党,护龙司查了半年,到最后什么也没公布出来。可恨将军,一生为国尽忠,镇守北境,就连死后都没有得到一个好名声。”

    将军百战身名裂,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傅岚宸垂下眼眸,伸出手来轻按住张淇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肩膀,低沉道:“当年我也问了父皇,为何飞鸿将军战死,要整个武靖侯府陪葬?他说,如果没有搜到实证,他绝不会下达死令。”

    张淇脸色骇然的可怕:“陛下的意思是他们搜到实证,却没有宣示?这不可能,当年陛下如此赶尽杀绝,怎么可能......”

    傅岚宸极阴冷的的弯了一下嘴角:“你看你都不信,孤又怎么会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事情,除了张魏,肯定还有其他的人参与了谋划,否则,那些叛国的流言,怎么会在飞鸿将军刚死,就流传出来?”

    “真是阴险小人,欺负将军身死不能开口说话罢了。飞鸿将军苦守北境二十余年,爱护每一个将士,爱护每一个百姓;哪一次京师有难,她不是率军赶在最前面的;这样的人,如果还要被人诬陷叛国,真是天理难容!”

    “天理昭彰,孤必不会让冤案蒙尘,五万多条人命,岂能白白枉死?”

    还有他的阿照,又岂能白白枉死?

    成孝十四年十月初,有着“西南之璧”美誉的抚远大将军,蜀南王慕容峋率麾下一万铁骑军赴京朝圣。皇帝命太子傅岚宸及齐王众人出宣明门,亲迎进城。

    殊荣眷顾,世无其二。

    “这位小蜀南王慕容峋的来历可了不得,不仅出身西南王族一脉,母亲更是当今陛下的长姐,绥安长公主。小王爷十七岁封骠骑将军,十九岁封抚远大将军,二十二岁袭蜀南王爵位,坐镇蜀地偌大的番邦。”淳徽殿中,徐周燕正津津乐道,茶水都端凉了。

    徐归宜也是难得见到自家这位心高气傲的二姐,对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太子殿下这几日为了小王爷进京的事,忙的马不停蹄,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了。”徐归宜说道。

    徐周燕听后,却嗤笑不已:“太子从前都不理朝政的,今年也才初初协助陛下办理一些差事。但是咱们这位陛下呢,向来十分严苛,不管做的好不好,他肯定要先斥责一番的,压压你的气焰,然后才肯发号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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