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惊鸿夫人 >84、恨君恰似江楼月
    当徐归宜坐在袁家的正厅,听着袁大人和袁怀珍,一个一个陈情赔罪的时候,沈氏也从承恩公府赶来了。

    沈氏刚进门,得知了文静去过承恩公府的消息,忙差人去打听,便打听到了徐归宜今日来了袁家,心下便觉得有大事发生,便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沈氏的为人处事和徐家几位女儿不同,徐家都是直来直去的强硬手段,反正有钱又有势,蛮横些又何妨?

    沈氏却是细刀子割肉,初时并不觉得多疼,待她持久性的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不说遍体刺痛,就是血也快要放干了,实则叫人生不如死。

    对于那刻薄刁钻的袁夫人,徐归宜是一句废话也不想跟袁大人多说,只阴沉着一张脸,肃然道:“听说袁夫人和袁大人,三十载夫妻,本宫也不好叫你们夫妻分离,阴阳两隔的。只是袁陈氏刻薄寡恩,实在当不得一家主母,这件事就容袁大人自个儿细细思量吧。”

    袁大人战战兢兢的叩头道恩,只见那袁陈氏早已软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抽了筋骨的大母虫。

    徐归宜又看向袁怀珍,她看他不顺眼,实在没什么话说,想到他是徐祝宁欢喜的人,只忍着性子,警告了一番:“袁怀珍,你若看不上我徐家的女儿,可直接奉上和离书,我徐家必定双手接过,莫要仗着祝宁心爱你,便想粉饰太平,得过且过。你是堂堂男子汉,是要求功名的,难道没有听说一句古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袁怀珍忙稽首叩拜了三次,连连请罪不及。

    最后又看了看那骄纵蛮横的袁家姑子,以为是个什么样的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过是个身型肥胖,大盘子脸的憨态少妇罢了。

    “袁家姑娘又孝顺,又贤惠,是我等望尘莫及的,这样的好品德,真真是多亏了袁夫人教女有方,你说是不是啊,袁大人!”说罢,斜睨看了袁大人一眼。子女犯了错,自然是父母来担当。

    袁大人拉着他女儿一边赔罪,一边说好话。只那位十分骄横的袁家小姐,一个声也不敢出,只一味的叩头,脸色惨白。

    于是,沈氏和徐归宜二人,一文一武的在袁家正厅中,磋磨了半日的光景,失手间茶盏也碎了四五个,才大摇大摆的接上徐祝宁回了承恩公府。

    回到承恩公府,沈氏便跟徐承祯说,让他打点了一下,将袁家姑爷调离去了涯州,任期越久越好,此去经年,袁家小姑子这个贤惠妻子必要随行才是。只是涯州在天涯海角之外,距离光凌城天远地远,她再要回京,没个十年八年的,怕是不能了。

    第二日,徐归宜和傅岚宸进宫请安,一路上徐归宜仍然闷闷不乐。

    傅岚宸见她面色沉凝,淡淡一笑,问道:“听说太子妃昨日在袁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怎么今日还是闷闷不乐?”

    徐归宜闻声侧头,烦躁道:“殿下政务繁忙,怎么还管我们这些小事?”

    傅岚宸被她的态度逗笑了,“既是小事,何故值得太子妃大动肝火?既不是小事,孤就不能一问么?”徐归宜此刻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只干笑了一声:“殿下严重了,家务事而已,已经解决了。”

    傅岚宸却不轻易放过她,“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子妃堪比包公?”

    “那殿下是觉得妾身昨日行事,太过跋扈了吗?”徐归宜不忿的问道。

    “呵呵,跋扈的事情,孤做得多了,习以为常。只是太子妃一直眉头紧锁,难道是在想待会儿如何跟父皇和母后交待?”傅岚宸笑意加深。

    ......徐归宜微愣住片刻,眸中忽显狡黠:“殿下愿意帮妾?”傅岚宸笑意深层的摆了摆手,却并不接话,徐归宜眼神略有些失落。

    长亭梨花初开,十里清香雪海。

    傅岚宸带着皇帝给他安排的五千麒麟军,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去了西境巡视。此时,距离他去年带兵前去辽东支援,刚好过去了一年。

    短短一年,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威望渐起,各方势力已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

    徐归宜这几次进宫,遇见赵王妃和齐王妃,总觉得她们的目光有些不同了。听皇后的意思,只要傅岚宸从西境回来,赵王和齐王就要去各自的封地之藩了。赵王的封地在登州,齐王的封地在衢州,都是一等一富庶的好地方。

    可总有些人贪心不足,专门喜欢盯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眼红嫉恨,发疯发狂,真是可悲。

    按照徐归宜和傅岚宸这样的懒人性子,巴不得皇帝赏他们一块肥沃的土地,自己做个富贵闲散的亲王,什么朝廷政务,宫廷纷争,一概不理,乐个清闲自在。

    月末的时候,袁家的小姑子跟着自己丈夫远赴涯州,听说袁夫人为了给爱女祈福,要去城郊的清观里住一段时日,府中大小事务,便由袁大人新抬上来的贵妾把持着。

    因为徐祝宁在承恩公府待产,所以袁怀珍每日下朝,便径直往承恩公府跑,承恩公心疼晚辈,便跟袁大人提出,让他们小夫妻在承恩公府暂且住下,等到孩子满月之后再搬回去。袁大人得了徐归宜的敲打之后,无有不应的。

    皇后同徐归宜说,今年不知是什么大吉年,长平侯大婚,太子也懂事,她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她想去五行山还愿。徐归宜寻思着,傅岚宸不在东宫,索性她便陪着皇后,去一趟五行山也未为不可。

    所以这几日,徐归宜每日都进宫,帮忙打点皇后出行的相关事宜,刚过御花园的时候,便看到南宫明尘带着一群宫人,像是要往贵妃宫里去。

    “参见太子妃娘娘。”南宫明尘带着宫人们问安行礼。

    徐归宜略点了点头,看着宫人们手中鲜艳欲滴的鲜花,惊讶道:“这样的极品牡丹,这个时节可不多见,不知道恭敏侯是从何处寻来的?”

    南宫明尘闻言神情一松,脸上尽是闲适的笑意:“贵妃娘娘钟爱牡丹,微臣身为子侄,就是花点心思也没什么。”

    徐归宜眼角却微微上扬,浅然一笑:“听说陛下在东都为贵妃娘娘圈了一块地,专门培植牡丹。所以贵妃宫里的牡丹,永远都是最鲜艳,最夺目的。”

    南宫家虽然已经落败了,宁都郡王日日在府中养病,可是帝王对贵妃的宠爱如昔,兰池宫的牡丹依旧是光凌皇城最美的花。

    不管兰池宫实际的情况如何,可是世人眼中看到的,就是如此,一盆盆娇艳的牡丹如期送进兰池宫,是南宫贵妃地位的象征,是南宫家他日东山再起的底牌。

    作为南宫家最清醒冷静的人,南宫明尘听到徐归宜的话后,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了一息,跟左右宫人道:“你们先将这些牡丹花送过去,别叫贵妃久等了,本侯稍后过去查看。”宫人们纷纷欠身告退,徐归宜也抬了抬手,袭月和青玉便往后退了几步。

    徐归宜低首道:“侯爷有话要说?”南宫明尘目光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他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这个温婉恭敬,世人口中多有赞誉的太子妃。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着姣好的容颜,堪称绝色,一双眼睛简直像春天的雨水一样澄澈明净,可......

    “娘娘送我的两本手抄的经书,我还未曾言谢。”他声音是少见的冷冽,不像是道谢的热切样,徐归宜心下看透,却不点破。

    只听他继续说道:“微臣曾有一次侍奉陛下的笔墨,他对微臣夸赞过太子妃的书法卓绝,说太子妃深得徐家真传,很有徐太傅的风骨。”眸子里的探究,实在叫人心生凉意。

    徐归宜大抵知道了几分,低下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双眸微微含笑,注视着南宫明尘的面容,语气温雅带着一丝谨慎,“当日送给侯爷的两本经书,是少年时所写,字迹顽劣,让侯爷见笑了。如果侯爷不嫌弃的话,等到侯爷明年生辰,本宫再为侯爷誊抄一卷吧。”

    .....呵呵,南宫明尘心中笑了,脸上却双眉平展,面容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他上前走了两步,经过徐归宜身边时,停住脚步侧了侧头,低声道:“不敢劳烦太子妃,经书......我只要真清观的。”

    徐归宜脸色煞白,目光闪了一下,追问南宫明尘道:“你去过真清观了?”他果然知道了。

    南宫明尘眉目一挑,眸中一片冰冷,再无笑意:“可怜我的浅浅,没有太子妃的福气,书法能得父亲一笔一划的教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在徐归宜的心头,有如针刺,刺的她脸色刷白,无地自容,身子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他去查了,他查到了多少?

    南宫明尘余光瞥她一眼,欲要走时,又换上了平日的浅笑,“太子妃能将那两本经书带给我,我仍然感激。我欠太子妃一个人情,日后一定报答。”

    徐归宜心中苦涩,冷道:“我不要什么报答。浅浅是我的妹妹,能为她做些事,我心甘情愿。”徐家也好,裴家也好,都是浅浅的罪人。生前没有让她享到该有的尊荣,死后也没让她得到该有的体面。

    这是南宫明尘最恨的地方,他唇畔勾出一丝遥遥不可及的飘忽,“太子妃放心,南宫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这是我跟浅浅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让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归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这满园的春色,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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