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惊鸿夫人 >99、斩碎这晦暝长夜
    南宫明尘将手中的火把,交给身边的侍卫,调转了马的方向,俊美的脸庞被火光照的忽明忽暗:“殿下,正因为我姓南宫,所以才不能带着全族的人,陪您去赴死啊!”

    “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王双目发怒,全身发抖。这个巨变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南宫明尘却是极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一家人?臣与殿下之间的亲情,难道还能越过魏王与殿下?当日刺杀失败,殿下还不是弃了魏王这个同胞亲兄弟,如敝屣一般。殿下这样薄情寡义,臣又如何敢将全族的身家性命,交托于您的手上?”

    齐王默了,叛军将士们也默了.......

    当日魏王的结局,大翊上下,谁又不知呢?

    “你出卖本王?”齐王自知对不起魏王,他本想着自己拿下皇帝的宝座,日后可以慢慢补偿这个弟弟。谁曾想今日因为南宫明尘反水,让自己功亏一篑。

    南宫明尘驾马上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南宫家如今大厦将倾,微臣身为南宫家的新任掌门人,自当力挽狂澜。殿下就充当一下我南宫家东山再起的第一道阶石吧。”

    说完又睨了齐王一会儿,眼底尽显阴冷神色,“殿下也不要觉得太委屈,南宫家这些年为了殿下和姑母的尊荣,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又白白牺牲了多少子弟。如今,也该是殿下回报南宫家的时候了。”

    南宫明尘的话说完,便策马奔向傅岚宸,齐王顿时面如土色。亲卫心里着急,上前几步想要请示下一步如何突围,月色和火光之中,只见齐王的神色极其狰狞,让人心里生生的一个激灵。

    周晖赶紧一把拉住他:“齐王殿下!”是死是活,给句话!

    齐王若战,他便一马当先;齐王若降,他便以死谢罪;他是军人出身,战死是归宿。

    天亮的时候,宫城终于解封了。

    齐王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仅仅坚持了三日。

    齐王之乱平定,南宫明尘功不可没。因为有他的带领,南宫家将会更上一层楼。

    世人仰观叹息,乱世出英雄,时势造人才。

    傅岚宸从明光宫出来,便往承华宫走。

    韦愿去处置了叛军,宫道上除了傅岚宸,以及身后远远跟着的军队,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红墙绿瓦,雕栏玉砌、北风呼啸,冷冽冰寒贯穿了整个院墙,深沉的望不到尽头。傅岚宸想到了自己,今此一生,他最终还是被困在了这高墙内。

    狂风灌满了衣袍,傅岚宸身穿一件玄底蓝襟金丝龙纹束腰宽袖华服,怔怔的停在宫道上,大风刮过扬起玄衣如墨,独立天地间,已有了一股君临天下的风范。

    成孝十九年的最后一天,皇帝正式禅位给皇太子傅湛,从此长居北苑,颐养天年。

    傅氏宗亲和朝中大臣纷纷跪谏,皇帝充耳不闻,决心已定。

    《大翊帝王本纪》记载:成孝十九年岁末,永毅帝沉疴退位,退居北苑明乐宫;太子湛正式登基为帝,次年改元泰和。

    熙熙泰和,长乐无忧。

    那一日天色茭白,光凌皇城响起八十一道编钟,九华门前禁卫军悉数出动,场内场外都严阵以待。从九华门到德清殿,有一条长长的御道,御道上空,旌旗招展,帷幕漫天。

    傅岚宸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穿明黄色衮冕,在百官群臣的注首下,在皇皇不绝的钟声中,一步一步踏上了那个至尊的宝座,那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位置。

    元和手捧圣旨,面容端正,高声念道:“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虽才薄德浅,亦励精图治二十五载有余,勤勉克己,夙夜靡宁,一日不敢忘先祖之功德。然朕既年迈,唯恐昏庸误国,寤寐思之,今传位于皇太子湛。自即日起,军国大事悉承新君裁度施行。新君继位,务必以天下为己任,终身奉之,勿负臣民之心,勿负祖宗之德,勿负朕心。诏谕四海,咸使闻知。”

    泰和元年正月初八,傅岚宸正式登基。而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亲自处决自己的三皇兄。

    走进宗正寺的那一刻,大雪突然停了。傅岚宸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冰天雪地中,格外肃清。

    韦愿看着他,心中有些发酸。短短几年之内,傅岚宸几乎是整个皇城内,变化最大的人。

    丧妻丧母的悲伤没有淹没他,西境的风沙没有淹没他,可是君权的冰寒终究凝固住了他。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不是无情无欲的神。世人只晓得皇家泼天的富贵和权势,却不知道这荣华的背后,伴随而来的无休止的争夺和反目。

    昭肃皇后病逝不久,太上皇已经卧病在床数日,赵王被控制在封地,齐王谋反被囚禁,国朝的重担压了傅岚宸一个人的肩上。

    曾经在朱雀街头谈笑风生,鲜衣怒马的太子殿下,肩袖满怀的还是清风明月,娇娇艳阳,不过短短数年,已是江山社稷,苍生福祉。

    站在牢门前,傅岚宸一时有些默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这位三皇兄,好好说过话了。皇三子傅源,字槿宁。八岁封南堃郡王,十六岁封齐王,十八岁迎娶世家嫡女龚氏,文韬武略,声名显赫,本该一生顺遂,前程锦绣。

    少年时期的傅岚宸一直觉得三皇兄傅槿宁,太过板正端静,对自己实在刻薄。他与赵王或许还能谈几句先贤诗词,聊几幅风月名画,但他与齐王,根本无话可说。即使此情此景,傅岚宸看向他,也寂静的很:“父皇病了,朕来看看你。”

    傅槿宁听罢,身形似乎顿了一下,沉眸缄默片刻,才缓慢道:“从前,我总是想,输给你傅岚宸,我一定不甘心,现在想明白了,是我命中与皇位无缘。”

    傅岚宸听到这些话,低低嗤笑了一声:“说出来,三皇兄或许不相信。朕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你我二人身份对换,该有多好。你做皇后的嫡子,做野心勃勃的储君,我做贵妃的儿子,做闲云野鹤的藩王,岂不两相得宜?可惜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即便我们生在皇家,出身尊贵,也没有多一份选择人生的权利。”

    傅槿宁站起身来,走向傅岚宸,目光幽怨,“父皇一直忌惮南宫家的势力,可是明明他也同样忌惮宋家,却为何处处维护你,而软禁了我的母亲。”

    傅岚宸听了傅岚宸的控诉,只觉好笑:“你觉得父皇维护我?这么多年,父皇是如何厌弃我,训斥我的,你是最知道的。父皇真正偏爱的,是你的母亲和你。“

    傅槿宁抬头,眼底恨意滔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母亲,生来便是南宫家的嫡女,与父皇青梅竹马,理应配享中宫,可是被你母亲抢先一步,只能屈居贵妃之位。她一生要强,我身为他的儿子,自当要为她拼死一搏,即便力量悬殊,也要争上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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