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过早饭,东河带着沈鱼出门踏雪,阿祥和阿福也闹着要一起去,四人便一同出了门。

    厚厚的积雪足足没了沈鱼的小腿,每走一步都要拔腿前行。小小的阿福被东河抱着,也闹着要下地玩雪,可积雪几乎把他大半个人都埋了。东河找来一个平时拖煤球的拖车,说是拖车,不过就是一块木板拴上了绳子,能在地上拖行罢了。

    东河把那拖车收拾干净,又铺上厚实的棉被,让阿福坐在上面,东河与阿祥轮流拉着拖车,阿福坐在像雪橇一般的拖车上,不住哈哈大笑,甚是开心。

    沈鱼也想要玩雪,却被东河揽住:“这雪太凉了,你还是别碰了,看看就好。”沈鱼只得跟在三人身后,看着他们嬉闹。漫天遍野白茫茫,只留有这三人欢笑回荡,在配上雪白屋顶上的炊烟袅袅,一片岁月静好。

    路遇村民与东河寒暄,问及东河回部队时间,东河答:“过完正月就回部队了。”沈鱼才惊觉,距离东河归队,也不过十几日的时间了。

    东河看沈鱼情绪落寞,便把拖车的绳子交给阿祥,让她带着弟弟玩耍,然后走到沈鱼身边,轻声问:“怎么不开心了?”

    “你明知故问。”沈鱼碾着脚下厚厚的积雪,继续道:“这次你走之后,我们多久才能见面。”

    东河揽着沈鱼,说:“我把假期都攒着,也许年底能有个长假,再去问问随军的事情,争取早日接你过来。”

    沈鱼吃惊的说:“年底?”现在刚刚年初,这一别就是一年,沈鱼不在东河的身边,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更何谈保护东河呢。

    东河挠挠头,也知道新婚分别,确实不近人情。

    “如果我不想和你分开呢?有没有什么办法?”沈鱼问。

    “部队有规定,如果我到期不回是要受到很严厉的处罚的。”东河回答。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沈鱼坚定的说,她是一定不能和东河分开的。

    “家属随军的事情,我还要一些时间运作。你现在过去的话,就得我们自己想办法,而且我在的部队也是刚调到西京市,也不知道是不是常驻,况且西京市战时受灾严重,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东河向沈鱼认真的分析。

    “这你不用担心,就算暂时不能以家属身份随军,我自己也可以找到工作养活自己。”沈鱼信心满满,就凭自己的学识,还怕在这个年代不能独立更生吗?

    “我是怕你辛苦,我又常在部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一个女孩子,要自己面对很多问题的。”东河对沈鱼的提议表示担心。

    “你相信我,我不怕辛苦,我有学历有文化,一定能找到工作的,再说我也想为建设西京市出把力啊。”沈鱼挽住东河的手臂说道。

    “这要和家里商量一下,也得征求沈老师和师母的同意,当初同意你嫁给我就是觉得两家离得近方便照顾,你这要和我一起去西京,又没有随军待遇,只怕沈老师他们会舍不得。”东河没有马上答应沈鱼的要求,而是理智的分析。

    沈鱼刚想再撒娇耍赖,求着东河现在就答应自己的要求,就听见传来婴孩的哭闹和阿祥的呼救声。

    沈鱼和东河向呼救的方向看,竟是阿祥和阿福的呼救声,两人忙向她们所在的河床奔去。

    原来,趁着沈鱼和东河说话的时候,阿祥带着阿福去到了不远处已经冻成冰面的河床上玩耍,阿福坐在小拖车上被姐姐阿祥拉着加速奔跑,然后阿祥突然一松手,小拖车便随着惯性快速滑行,俩人乐此不疲,玩的上瘾。但是沈家屯冬天的气温毕竟没有那么寒冷,这场雪又下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有些地方的冰面已经开裂了,但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了。

    阿祥又是一松手,小推车带着阿福向一侧滑去,突然冰面塌陷,连人带车翻进了冰水中。阿福兴奋的尖叫声随着“噗通”一声变为惊恐的哭喊,索性拖车上有木板,阿福下半身虽然在河水中,上半身却趴在漂浮的木板上,他年纪虽小,到这时也知道紧紧的抓住木板不能松手。

    阿祥看到弟弟掉进冰河,赶忙向沈鱼和东河呼救,无奈两人在河岸上距离不近,跑过来也需要些时间。阿祥救弟心切,看见小拖车上的绳子就在离自己不过三五米的地方,忙跑过去想伸手抓住,突然脚下一空,阿祥所在的冰面塌陷也摔进了刺骨的冰水里。

    阿祥没有木板可漂浮,身子又重一些,呛了好几块冰水,浮浮沉沉,情况比阿福更要凶险。

    沈鱼与东河跑近,东河一边跑一边脱下厚重的棉衣与棉靴,还不忘嘱咐沈鱼:“你别动,就站在这里,”然后一个猛子跳下冰河。

    东河跳下冰河的一瞬,被冷水激的只打寒颤,手脚都不听使唤。辛亏他平时训练有素,一手拖住阿祥的身体,一手牵着小推车的绳子,吃力的走到岸边冰面结实的地方。沈鱼赶紧帮忙把阿祥和阿福拉上岸,阿福情况还好,只是下身湿透又受了惊吓。阿祥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口唇青紫,一动不动。

    东河双手撑地,跳上岸边,迅速把阿福翻转身体,让她跪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击打她的背部。随着阿福吐出几口水,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总算是清醒过来。几个人虽然浑身湿透,极具失温,但总算有惊无险,没有什么大碍。

    沈鱼抱着阿福,东河背起阿祥,四人狼狈的赶回韩家,所幸距离不太远,没多久就到了。韩家众人看到湿透的几人,惊呆过后,乱作一团。折腾了大半天,两个孩子总算是安顿下来。阿祥在韩母的床上睡下,阿福也在抹着眼泪的落芬怀里睡熟了。

    东河换了衣服,在厅堂的火炉边烤火,沈鱼拿着毛巾给他擦拭头发。韩老爹和北河相继走进了厅堂,韩老爹坐在藤椅上,吸了几口旱烟吐出烟圈,又在痰盂上磕了两下,向沈鱼和东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出去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把两个孩子弄成这副样子!”

    东河收回在火炉边烘烤的双手,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孩子。”

    韩老爹还没说话,北河便阴阳怪气的说:“当然是你的错,你差点让咱们老韩家绝了后!”

    听了北河的话,东河默不作声,韩老爹也只顾着抽烟,沈鱼想维护东河,刚想说话,便被东河握住了双手制止。

    北河看了眼想强出头的沈鱼,更加肆无忌惮的说道:“新娘子刚进门两天,差点就喜事变丧事,怕是把丧门星娶进了门。”

    沈鱼气结,刚要发作,身旁的东河便冷冷的盯着北河,说:“大哥,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应该向你道歉。但是我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妻子,你也不要诅咒自己的孩子。”

    韩老爹也拿烟杆子指着北河,骂道:“你说话不要夹枪带棒,有事说事,莫要连带上别人。”

    “是我诅咒自己的孩子,还是有人谋害我的孩子。”北河说话更加无所顾忌,“我和落芬,多少年才得了阿福一个男孩,我这个身子骨是废人一个”,北河又用手指着东河说:“你更是指望不上,一走这么多年没个音信,家里只当没你这个人,今天阿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韩家不是断子绝孙,又是什么?”

    “今天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就说个明白。只有你疼媳妇吗?落芬嫁到韩家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天到晚操持家务,还得去替我做一份工。爹妈这么大年纪,春耕秋收都得下地干活,你去田里看看,谁家让这么大岁数的爹妈干农活?”北河越说情绪越激动,左手扶着后腰,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我这破身子骨,没有一点儿用,连累妻儿,不孝父母,”说着,又用手点着东河骂道:“你也不孝,走了这么多年,我们早以为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别人都说,韩家出了个战斗英雄,可看看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北河眼圈猩红,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委屈。

    东河原听着北河的话还觉得他大哥有些无理取闹,借题发挥,但说到韩家多年来的处境,东河竟然无法反驳,只能握住沈鱼的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韩老爹拿着烟杆子在痰盂上“当当当”一阵猛敲,发出刺耳的金属响声,指着北河大声说道:“没良心的白眼狼,要不是你弟弟东河,咱家能比别人多分了那么多土地?你能比别人多记那么多工分?你弟弟寄来的钱你少花了?”

    北河挨了韩老爹的骂,默不作声,只扶着后腰喘气。

    韩老爹继续道:“我看你不是埋怨东河不顾家,你是嫌弃我和你妈老了,累赘了!”

    北河听了韩老爹这话,赶忙否认:“爹,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年还没过完,新媳妇也刚进门儿,你就借着孩子的事情唱这一出,你不是想分家是什么?”韩老爹把痰盂又敲得“当当”作响。

    北河满腹委屈,又怕韩老爹真动了气,红着眼眶说:“爹,我不是气您,也不是要怪东河,只是有句话不得不说”,突然北河指着沈鱼道:“她还是原来的沈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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