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说:“听说是吏部有一位新上任的尚书,他谏言说是太子年龄已到,该入朝了。这么一提,朝中好几个大臣们好像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纷纷上奏请求父皇给二哥安排职位,父皇嘛,”她轻哼了一声,“他当然还想再拖拖啦,不过这回朝臣们反应有些激烈,还有人说太子不入朝,其他皇子也不能入朝了,大哥本就大二哥几个月而已,真这样的话,大哥也不能在朝中任职了。”

    “后来不知谁提议,让皇子们都入朝,也不失偏颇,父皇答应了,”她解释道:“你父亲该是跟着朝中大人们为安排这事头疼呢。”

    江凌月点点头,是有些头疼,夹在朝廷制度和皇上的偏爱之间,是不能糊弄的。

    随即江凌月又问道:“太子殿下是怎么说的?他愿意入朝吗?还有顾先生,他好歹是太子少傅啊。”难道他不曾谏言什么?

    周雪棠擦擦嘴,叹气道“二哥还能说什么,父皇本就不重视他,他说全凭父皇做主,”说着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多争取下呢”万一父皇心软了呢。

    随后她又自己摇摇头,父皇恐怕不会心软,她也不明白,为何父皇对二哥就那么严苛不近人情。

    她还想说些别的,一转头看见江凌月仍盯着自己,反应过来,“哦,顾先生也说全凭皇上做主。”她对顾渊倒是没抱什么期望,原本顾家也是只忠于皇帝的。

    没一会儿,顾渊就进来准备授课了。江凌月回到了自己座位。

    她回想了一番太子最近的情形,先是名正言顺的有了太傅,接着是入了朝,虽说其中都有些波折,但太子这个人算是在众人面前越来越显眼了,这是要开始与大皇子争权了?

    她抬头看着顾渊,慢慢回忆着近日朝中大事,好像从他入京开始,围绕着太子的事就有了变化,难道是跟他有关吗?

    顾渊见江凌月盯着自己好半天,他略带疑惑的向她看去,却见她呆呆楞楞,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江凌月回过神来,立马低头看着书册了。他看江凌月一副心虚的模样,虽不知为何,但也没多问,转过头,继续授课了。

    江凌月已经在顾渊院中书房练字大半个时辰了,此时顾渊还未回来,想来近日他也较为忙碌。

    虽不知顾渊在最近朝中这些事务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不过单是太子少傅这一身份,想来他也没办法完全置身事外。

    我干嘛想这么多,管我什么事啊,江凌月随即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有一滴墨水顺着笔尖滴到了纸上,她赶忙把笔放下,对着这满字纸上的一滴浓墨发愁。

    正在这时,顾渊回来了。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顾渊脸上虽看不出,江凌月却能感觉到他今日心情好似有些愉悦。

    顾渊径直朝着江凌月走了过来,大抵是要看看她今日完成的如何。

    江凌月来不及收拾起滴了墨的纸,因她着实没想到顾渊会直接过来,通常都是她写完后拿去给顾渊看的。

    “来,给我看看”顾渊伸手道。

    江凌月磨磨蹭蹭拿开镇纸,把纸递了过去。

    顾渊首先看见的是那一大滴墨团,他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江凌月,见她垂着眼,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他觉得有些好笑,每回江凌月做出什么错事,都是这副模样,像是他很严厉似的。他没作声,接着转过视线看完了她练的字。

    他点了点头,简洁道:“进步不少。”

    说完把纸递给江凌月,回到了自己书案上。

    江凌月还以为会被责骂呢,顾渊向来最爱整洁。没想到还得了一句夸奖,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江凌月看顾渊回到自己座位便开始在写些什么,她思量了片刻,轻声走了出去。

    顾渊对她并不拘束,也没过问。

    过了一会儿,顾渊觉察到门口光线一暗,他知晓该是江凌月回来了,他本不准备抬头查看。近日来两人虽是在一间书房,却是各自行事,平常除了检查课业,互相少有打扰。

    但现在他却感觉到那团影子在向自己这边慢慢靠近,他有些疑惑,抬起头来,就见江凌月手中端着一碟糕点,在向自己走来。

    江凌月见顾渊抬头,笑着说道:“打扰先生,今日我也从家中带了些糕点,是凌洲那边的风味,便拿些来给先生尝尝。”说着把碟子轻放在顾渊书案右侧的空处。

    想了想,她又朝着顾渊说:“也不知道先生口味如何,凌洲那边食物口感偏甜。”

    顾渊静静的看着那碟糕点,像是有些出神,直到他看到江凌月有些疑惑的眼神,才低声道:“你先放着罢。”

    江凌月看他反应淡淡,以为他不喜爱吃这些,不过本来也做好了心里准备,现在全是当完成母亲的嘱咐了,她轻松道:“那先生先忙,我去院中稍作歇息,稍候便回来练字。”

    说完便行礼转身往外走,就在她快要走出门口时,突然听到顾渊低沉的声音:“多谢。”

    江凌月一愣,转过头去,见顾渊正安静的看着她,江凌月灿然一笑:“先生客气了,先生喜欢这口味吗?喜欢的话明日我再多带点过来。”

    此刻的江凌月刚好站在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光亮里,她今日穿着烟霞色的裙衫,此时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意,眼睛里是纯粹的光泽,像是春日里迎着太阳绽放的娇艳花朵,靓丽的几乎灼眼。

    顾渊坐在阴暗里,看着这样的江凌月,一时间愣住了,他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悸动,却理不清这是何故。

    顾渊无意识的捏了捏手中的笔,他缓了缓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江凌月原本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顾渊还真答应了。

    也没见他吃啊,怎么就喜欢了。

    不过她面上未改,笑着称好,说完便去院中石桌旁去饮茶吃糕点了。

    顾渊看着院中与侍女和宫人打成一片的江凌月,他伸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待那股无名的心悸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拿起旁边的糕点尝了一块。

    的确偏甜。

    浔阳地区口味偏辣,小时候顾渊也很爱吃辣,更是爱甜食,他平日里饮食多是这样两种口味的食物。

    后来他祖父担心他耽于口腹之欲,对身体不好,便要求家中膳食尽量往清淡了做。更是要求家中人无事不可去打扰他读书,一日三餐按时按量,因此他少有这样闲暇时刻,更别提跟奴仆闲谈嬉笑,饮茶品糕。

    他低头看着手中糕点,回味口中的余甘,耳边还有江凌月与旁人的谈笑声,他觉得心中好似有一个地方也变得柔软起来。

    江凌月临走前,太子与大皇子来到了顾渊院中。江凌月每日被顾渊留在院中练字一事,众人都已知晓,这会倒是没有惊讶。

    江凌月刚好练完今日课量,见两位皇子走进屋中,她将纸张递给顾渊之后,便向他们行礼。

    太子一向温和,微笑着让她免礼。大皇子只点头示意。有太子在,自然是要以太子为尊。

    江凌月起身后在一旁等待顾渊的点评。顾渊端着先生的身份,只起身微点点头,算是行过礼。

    在等待的间隙,江凌月悄悄打量了一番两位皇子。

    两人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饮茶,太子温和如初,大皇子神情淡淡,不太热切,但两人关系似乎并不像江凌月想象的那样冷淡,这会还能心平气和的交谈几句。

    江凌月转过视线,心想,看来这太子不是传闻中那样简单的人物。

    若是真的软弱无能,为何皇上现在还没能改立太子?

    顾渊仔细看了江凌月的课业,点点头,“近日多有进步,再练些时日便不用来这里了。”

    说完江凌月还没作声,他自己倒是一顿,再过些时日她便不用来了吗?也是,她终究还是要走的,哪能一直在他院中练字呢。想到这儿,顾渊心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江凌月没留意到顾渊的神情,她有些开心,这样一来,她就能回家练字去了,真好。

    她微笑着向顾渊和两位皇子辞行后,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府去了。

    太子与大皇子今日来是向顾渊请教功课的,原本是太子一人要来,但大皇子听说后,假装跟太子偶遇,一起跟着来了。

    大皇子看着太子带着温和的笑意跟顾太傅交谈,而顾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默默在一旁饮茶,并未多语。要不是父皇交待过他,要多与顾太傅来往,他还真不太愿意来见他,每回都是这副冷淡的模样,他可做不到太子这样整日热脸相贴。

    大皇子连喝了两盏茶,斜眼看他们两人,一个仍是在滔滔不绝,另一个却是附和几句。他又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便起身笑着说:“我看二弟与顾先生相谈甚欢,我今日就不打扰先生了,下回再找先生解惑,我先行告辞了。”

    顾渊闻言略一点头,还没作声,太子便开口了:“是我愚笨,拉着先生请教了这么久,大哥,要不你今日还是一并问了先生吧,免得白跑一趟,让我也心中难安。”

    大皇子看顾渊似是被太子缠的有些不耐,便懒得看太子这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直接说道:“不用了,二弟自己理清了便好,不用操心我。”说完向顾渊行了学生礼,转身带着侍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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