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温柔攻陷 >第10章 第10章
    第十章

    不得不说,赵斯晚这句“我陪你”,像极了一根结实的绳索,在夏繁星身陷悬崖之时,给予她依附向上的力量。

    并且,夏繁星清楚地知道,以赵斯晚的能力与实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提供的远远不只是“陪”她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但——

    夏繁星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胸线用力上提,随即屏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拿下按在眼皮上的纸巾,沉出一口气说:“不用了。”

    她脸上不止是单纯的拒绝之意,甚至还有几分厌恶与愤怒。

    赵斯晚不解,亦不想与她打哑谜,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

    夏繁星“嚯”一下,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仿佛只是做了个口型。

    她看向赵斯晚,因心中装着许多事,也懒得跟他兜圈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

    赵斯晚微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的瞳仁是深褐色的,幽深而有神,专心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极容易叫人产生一种“脉脉深情”的感觉。

    “我什么居心?”他淡声问,“追求你算居心吗?”

    他突如其来的直球叫夏繁星心口突突直跳,但她这会儿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处理幽微复杂的男女之情。

    夏繁星选择直接撕破他的假面:“哈,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追求我,难道不是居心不良吗?”

    她说完,呼出一口郁气,迅速整顿好心情,绕开他往医院大门外走去。

    赵斯晚原地怔了两秒,随即阔步跟上。

    “我哪来的未婚妻?”

    夏繁星脚步更快,恨不能直接踩上风火轮。

    她也说不清是愤恨他到现在还试图骗她,还是怕自己头脑一热,在最脆弱最没有抵抗力时,轻易咬住他的诱饵。

    “我领导说了,从程老师那儿听来的。”

    赵斯晚恍然:“八卦你也信?”

    夏繁星侧头瞪他一眼:“你妈妈亲口说的,能叫八卦?”

    赵斯晚反问:“你是不是不知道长辈们最擅长‘一厢情愿’?”

    夏繁星呵一声:“你说是长辈的锅就是长辈的锅?”

    赵斯晚笑说:“那你妈妈还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所以现在我能说你是我女朋友吗?”

    夏繁星顿时变成一颗溅到柠檬汁的饱满气球,砰地炸裂。

    她差点跳起来:“谁是你女朋友啊!”

    夏繁星满脸通红,像是炫耀新衣的国王当众被小男孩戳穿他根本没穿衣服的真相。

    她不是没想过,以赵斯晚的头脑,多半能看出妈妈屡次拿捏姿态,试图促成一段“姻缘”的举动。但赵斯晚一直没有戳破这一点,她便得过且过。

    眼下,夏繁星的骄傲一下子被摔碎,仿佛突然立于低地,需要抬头仰视他。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给自己找补:“我妈的审美不代表我的审美,她的想法也不代表我的想法。”

    赵斯晚“哦?”了一声,明明是笑着说的,可他的语气却坚定有力:“那么你为什么把程书文女士的想法转嫁到我的头上?”

    夏繁星愣愣张嘴,哑口无言。

    赵斯晚屈指在她下巴颏弹了一记。

    夏繁星上下大牙发出轻微磕碰声,微张的嘴巴被他轻松合上。

    赵斯晚眸中似有一种只为她献上的温柔,不再跟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猜你多半是准备出去买晚饭,对吗?”

    说完,他也不等她回应,率先走出了医院大门。

    夏繁星心跳漏一拍,回过神后,摸摸自己下巴,犹豫几秒,最终小跑着跟上去。

    约莫是潜意识里接受了他的陪伴,缠绕在心头的痛苦与压力稍减,她的脚步也比刚才轻快许多。

    走进一家广式粥铺时,夏繁星低声在他身边嘀咕:“我只是现在没精力验证你说的真假。”

    赵斯晚侧眸瞧她一眼,笑意不减:“等你有精力了,欢迎随时验证。”

    --

    粥铺里人不少,夏繁星问了老板娘后厨情况,最终点了两份目前出单最快的干贝粥,要求打包。

    赵斯晚原想建议她自己先在这儿吃完,再给母亲送过去。毕竟现下母女俩凑到一起,难免愁云惨雾,最后说不定谁都吃不下东西。

    但转念一想,站在夏繁星的角度,这样的建议对她或者她母亲都有些不人道。

    也许对此刻的她们而言,吃饭保存体力是其次,在一起互相鼓励,共同缓解焦虑与痛苦才更重要。

    等候的间隙,赵斯晚问起夏繁星目前具体情况。

    夏繁星眼圈再次泛红,浑浑噩噩:“医生说我爸可能会瘫痪,具体还要看他醒来后恢复的情况。”

    赵斯晚思及她的家庭结构与收入状况,夏明朗的倒下,无疑是这个家的坍塌。

    赵斯晚想了想,又问:“现在什么打算?”

    夏繁星不解:“啊?”

    赵斯晚冷静到近乎残忍:“如果你爸瘫痪,无疑是对你和你母亲在经济和心理上的重压。以你现在的处事能力,多半会被家里压垮,你需要规划好你的投入极限。”

    夏繁星皱眉,忽然化作一只失控的小牛犊,朝他哞哞发怒:“你什么意思,你叫我跟我爸妈割席吗?!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店内人声鼎沸,但夏繁星的怒吼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赵斯晚平静扫过鹅群般朝他们伸脖张望的顾客。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气场太强,他虽偏坐一隅,位置毫不起眼,但目光所及之处,人们还是纷纷缩回脑袋,埋头吃粥。

    赵斯晚看回夏繁星,手肘虚虚搭在桌沿上,凝眸看她,淡淡道:“把我想得这么坏?”

    夏繁星也意识到自己过激,却不甘向他道歉,只梗着脖子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找理由:“资本家不都这样吗?”

    赵斯晚轻呵一声:“我这个资本家还在这陪你买粥,又怎么解释?”

    夏繁星觑他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赵斯晚隔桌看着她,忽而嘴角一弯:“诶,你怎么跟头驴一样倔。”

    夏繁星反唇相讥:“你还像狐狸一样呢!”

    赵斯晚笑:“跟狐狸一样聪明,还是跟狐狸一样迷人?”

    夏繁星哽住,随即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并且无话可说。

    赵斯晚却不在意,默了几秒,绕回正题:“虽然你跟你妈妈现在都需要发泄心中的难过与不安,但我还是建议你,尽早收拾心情,厘清家中财务情况,安排好接下来各项财务支出,包括贷款欠款,你爸爸的护理费用,还有你们家庭的日常开支。最重要的是,和你妈妈商定好各自的职能范围,起码家里的事对你工作的影响要降低到最小。井然有序的生活,能最大程度降低心理崩溃的概率。同样,心理秩序的稳定,也能最大可能让你们维持正常生活。”

    夏繁星讷讷,恍了一会儿才一脸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张嘴闭嘴都提钱啊?我爸的身体我妈的状态,哪一个不比钱重要?”

    赵斯晚微滞,随即沉出一口气:“或许这些话我该对你妈妈说。”

    夏繁星抿唇,想起自己出来前,虚弱伏在病房靠椅上的妈妈,终于垮下肩膀,眼神如骤然暗淡的星辰,对赵斯晚说:“你还是跟我说吧。”

    赵斯晚瞧她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算了,等你精神恢复一点再谈这些。”

    不多时,服务员提着两份粥放在桌上。

    不等夏繁星动手,赵斯晚已经主动拎起,并起身朝她摆摆头:“走了。”

    夏繁星抓了个空,原地怔了两秒,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懵懂地抓了抓后脖颈,这才跟上他的脚步。

    回去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病房楼下,夏繁星朝赵斯晚伸手,示意把打包袋交给她:“今晚谢谢你了,我自己上去吧。”

    赵斯晚微微抬眉:“不用送你上去?”

    夏繁星撇嘴,干脆破罐破摔:“你也知道我妈对你什么意思啦,你要是跟我上去,被她看到,她肯定多想,说不定还得盘问我。”

    她呼出一口气,没说出口的是,她怕妈妈以为找到了靠山,在这个节骨眼,反倒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更难办,甚至细想还会多出几分龃龉。

    她不想那样。

    赵斯晚看着她,住院大楼灯火通明,正门内明晃晃的灯光顺着台阶蔓延而下,自夏繁星的身后溢出来。

    女生的脸隐在背光处,神态看不真切,像一副随手从电影里截下来的模糊的静帧远景人物图。

    晚风拂起她的长发,叫这副截图缓缓流动起来,亦显得她更加纤细柔弱。

    赵斯晚没有急于告别,反问她:“我知道你妈妈的意思,但你呢,你什么意思?”

    夏繁星怔住,两手用力绞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斯晚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倒也没追问,只把打包盒递给她:“上去吧。”

    夏繁星接过,另一手无措地挠了挠头发,随后微微朝他欠身:“那……那我上去了。”

    赵斯晚嗯一声,目送她转身离去。

    就在她快要走进大门时,忽然听见身后赵斯晚叫她:“夏繁星。”

    夏繁星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又听赵斯晚说:“加油。”

    夏繁星抓抓耳朵,像有新鲜的空气灌入胸腔,整个人被风轻盈托起。

    她更不敢回头看他,步履生风地朝电梯跑去。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