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如履薄冰 >第5章 第五章风声鹤唳
    梅玙并非没有想到过白兰会被拿住,但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匆匆离开膳房,梅玙此时的心绪也同他忙乱的脚步声一般,出了膳房后左右徘徊,打算找绿玉去。

    皇帝的乾清宫戒备森严,当日有谁出入过轻易便可查出,这是梅玙想到过的,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们仅仅是昨天早上和中午都时间把信件递了过去,今天一大早白兰就来说永和宫被监视了起来,才到晚膳,白兰就被三皇子带走了,速度之快着实让梅玙心慌。

    三皇子李琼琚他打听过,是皇帝元后难产剩下的小儿子,照封建王朝的礼法来看,虽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却可以说是嫡长子,算上元后早年诞下的已经早逝的被追封为嘉瑞太子的大皇子,三皇子李琼琚是现在的大宁皇帝唯一的嫡子。元后生下三皇子李琼琚后撒手人寰,已逾十五年,虽有位同副后都皇贵妃在,但据梅玙看来,十五年过去了,听说元后去世第二年就封了皇贵妃,这皇贵妃一做就是将近十四年,皇帝也没有封后的意思,怕只是在后宫找了个靠谱的人做管家而已。所以梅玙在听见白兰是被三皇子李琼琚的人带走的时候,想到三皇子的身份地位,自然而然地猜到了多半是皇帝授意李琼琚来查透露消息的人。现在梅玙只希望在人多手杂的尚衣局办事的绿玉能混过去,或者至少没那么快被拿住。

    梅玙心急如焚地朝尚衣局赶,想到封建社会那些残忍不堪的刑罚,恨不得能直接穿破这宫里的红墙,把白兰救出来。

    眼看就到了尚衣局,梅玙脚步匆忙,脸上却恭恭敬敬地朝一旁打理衣物的小宫女道:“劳烦姐姐,请问绿玉大人可还在尚衣局?”

    绿玉不同白兰和梅玙只是普通的小宫女和小太监,是有品级的宫中女官。

    小宫女被留下来打理衣物已经是很不服气了,正不耐烦地想说不知道,瞥了一眼梅玙,见是与绿玉大人交好的小太监,他长得乖巧,一脸恭敬的样子,加之绿玉平日待她们这些底层的小宫女不错,若不是今日绿玉被三皇子的人找了去她也不会被留下来,这才缓缓开口道:“三皇子的贴身大太监钱松钱柏今日午间来了尚衣局,把绿玉大人和好几个宫女都带走了。”

    梅玙听罢,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觉脊背一凉,冒出了不少冷汗,呆呆地朝这小宫女道谢后兀自往他住宿的庑房走去。

    提议向皇帝泄密是梅玙做的第二件最后悔的事,第一件事是拉着白兰绿玉在高考结束当晚去玩而不是直接回家。

    回庑房的路上,梅玙遇到几个太监,几个太监聊着天,在宽阔的长街倒是也没有注意到瘦小的梅玙。

    “听说了没有,昨儿个晚上金贵嫔侍寝后没多久,整个永和宫就被皇上着亲卫封了……”

    “听说了……有人猜是金贵嫔侍寝吃罪了皇上……”

    梅玙呆愣地走在路边,神色茫然,耳边冷不丁地飘来这么几句话,猛地一下顿住了脚步,心中顿时思绪翻涌起来。

    金贵嫔侍寝后没多久整个永和宫就封了,梅玙联想到他拿到的信件说叫他在金贵嫔侍寝后……登时只想到一个结果,那就是李璟刻意找金贵嫔侍寝,接着来个守株待兔当场抓奸。

    可梅玙思绪翻转,又觉得不对,他昨晚并没有打算去,可皇帝还能抓住永和宫那边……梅玙又突然想着棒国苦心孤诣布局这么多年,能送进来一个假太监,那保不齐能同时送进来两个甚至三个四个……

    梅玙握紧了拳头,心里生出一股勇气,想了个或许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把白兰绿玉捞出来的方法。于是调转方向,梅玙往白兰平日里当差的花房跑了去。

    夕阳余晖将逝,夜色渐浓,满宫红墙绿瓦被铺就了一层灰色。

    即将入夜,花房只有个值守的老太监,正打着瞌睡。梅玙悄悄地走到白兰平日当差负责的区域,找到了白兰说的她奉命种植的薰衣草,偷偷地搬了一盆,然后朝乾清宫走去。

    到了乾清宫门前,梅玙抱着花盆,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殿上方的牌匾。

    具是正大光明四字。

    将将入夜,天也未完全黑下去,留有余光,只是现今入眼都是灰蒙蒙的,屋檐挂起了灯笼,前方灯火通明,身后阴翳。

    小心地迈着步子穿过院落,朝在门口值守的小太监行礼,道:“见过公公,花房新栽培了一种花,最能安神静心,前几日鞍公公同花房的花公公唠嗑,偶然提起皇上入夜难以安寝一事,这不刚培养好就吩咐我送来了。”说着还举了举抱在怀里的花盆。

    梅玙来时特意把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和脸用泥巴弄脏了,那小太监本来打算自己送进去,见梅玙身上脏兮兮的,就打消了念头,瞧了一眼梅玙的鞋子,看起了还干净,道:“仔细点送进去,小心别弄脏了地。”

    梅玙又朝他行了个礼,语带恭敬且奉承十足地说道:“劳烦公公了,我定会仔细着,就连花盆上的赃物等会儿也必定清理干净了。”

    于是这值守的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梅玙进去。

    在踏进门槛的同时,梅玙悄悄回头瞥了一眼值守的小太监,见他看向门外,没有往他这个方向看去,于是偷偷地打量起了乾清宫里面。梅玙从未来过乾清宫,不知道花该放哪里,不过送花也不是他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见皇帝。无心留意乾清宫内富丽堂皇的陈设布置,梅玙只一心想知道皇帝现在在哪儿。

    眼见乾清宫内四处灯火通明,若是在他生活的地方,梅玙只需要去往灯开亮着的地方找人。梅玙站在正殿一角,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心里也烦躁顿生,手更不安地抱紧了花盆,生怕被当作刺客什么的。

    梅玙继续仔细地瞧了瞧,发现右边的屋子的灯似乎更亮,咬了咬下唇,缓步朝那边走去。

    李璟派赵鞍拿人去掖庭了,赵鞍的大徒弟在永和宫看着,现在是赵鞍的小徒弟钱恩在李璟身边随侍。

    钱恩眼尖地瞧见突然走进来了个抱着花盆的小太监,又见李璟还在批阅奏折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不敢出声,只得悄悄走上去,手上拿着一柄拂尘,示意梅玙把还在屋内摆放着的花换了,同时心里暗骂花房真是越来愈能干了,这个时辰还敢来办差事。

    待梅玙换好了,正想示意他赶快出去,就见梅玙一动不动,可他现如今也不好出声,伸手去抓梅玙,想悄悄把人拉出去,再叫人把人带下去掌嘴,可梅玙还是一动不动,一时生气起来用力拽了梅玙一下,梅玙心中忐忑不安,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就突然被人猛地扯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找东西搀扶,结果把刚换好的花盆推倒了。

    花盆从高高的花台摔了下来,动静不小。

    李璟闻声,抬头瞥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揉了揉疼着的太阳穴处,语调冰冷,“奴才犯了拖下去乱棍打死便是,碍眼。”

    梅玙听见这话,双腿一软,紧接着又攥紧了手,用力推开了钱恩,跪趴在铺着厚厚锦毯的地上,大声道:“探子的事是我想办法告诉给皇上的。”

    开口便是声音发颤,连贱称都忘了。

    钱恩本想把人带走,着人掌嘴给他个教训便罢了,没想到这下惹怒了皇上不说,张口就是胡言乱语,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正要开口呵斥,就听见李璟吩咐他先退出去。

    “钱恩,你先退下。”

    钱恩手上的动作一顿,朝李璟的方向望去,见李璟盯着他手上的人,于是松了手告退,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了。

    梅玙听见门合上的轻微响声,只感觉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静默良久,梅玙额头的汗愈发多了起来,想着刚才这个人一句话就几乎定了他的生死,不由得双腿发起抖来。

    梅玙压制住心中恐惧,想着估计是这个皇帝在等他开口,才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把头耷着颤颤巍巍地开口道:“皇上枕头……枕头下藏着的信,是我托与花房中同我交好的宫女藏进去的,至于皇上衣服中藏着的也是。”

    耳边是李璟轻敲桌面的响声,梅玙的心也仿佛跟着敲桌声的节奏同时跳了起来。

    又是好一会儿,李璟才开口道,“把头抬起来给朕瞧瞧。”

    梅玙现在耳边只有他格外清晰的心跳声,只隐隐约约听见之前那个一句话就能把他杀掉的人说什么抬起头,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可却也不敢看他,视线只盯着绣着华丽花纹的地毯。

    李璟目光一直放在梅玙身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乖巧老实的脸。

    梅玙并未同他对视,李璟又开口道:“看着朕。”

    梅玙不知道这个皇帝意欲何为,想起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和狠辣的行为,这才缓缓把视线挪到了李璟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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