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往北关去比去西启远上一些,加上休息的时间需要十五日,期间还考虑到天气的原因,赶路时间有一定的放缓。

    这天气越往北,越寒。

    温子初已经是明显感觉到刺入骨头的寒意,每次呼吸都像是有一股冷烟呛入喉管。

    祝九歌撩开帘子,看了眼窗外。

    北关与西启最为不同的便是西启繁花遍地、四季如春,北关黄沙贫瘠、终年积雪。

    在这样一个堪堪入秋的时候,北关这一路已然能够看到沿途的积雪,车辆在一片白茫之下缓慢行驶,马儿打出的鼻息都腾起一片雾气。

    他们从京城特意带了厚衣服,可温子初却依旧时不时咳嗽,每每蹙眉都会引得祝九歌凝视片刻。

    当初坑他,确实是失策了。

    闭眼调息的温子初忽然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上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正低头往他手里塞暖炉的祝九歌。

    温子初推了开,说道:“没用。”

    然而话音刚落,握着他的那只手便开始有一股暖流涌入。温子初微怔,和那晚一样,真气传送。

    以祝九歌地境二阶的实力,损耗不可谓不小。要真这么给他维持温度一路,估计先倒在北关的是他不是自己。

    祝九歌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给他维持温度,他能顶住便没必要让他消耗这个心神。

    “不用。”温子初刚打算抽出手断开两人的连接,就被反手拉住。

    祝九歌是没想到温子初身体寒气重成这样还能将他一推再推,他就这么倔,还是说埋怨自己将他变成这番模样?

    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来抗议。

    祝九歌就像是宣泄什么不满一样,将其两只手全部握住,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对他笑道:“没事,我现在火很大,抗冻。”

    温子初拗不过他,也不知道他发什么脾气,只好由着他。

    对温子初身体异样感受第二深的应该就是徐紫卿了,从温子初咳的第一声开始,他就每日都要关注一下温子初的身体状况。

    在看到他跌至一个界限后便不再继续恶化才放下心来。

    因为温子初没说,所以他也不好主动去问。只好偷偷去找雀儿了解情况,雀儿只说中毒,落下的后遗症,不久便能好。

    中这么厉害的毒,想必不是普通人下的,难不成是排行榜上那几个想挑战他名次的江湖人?

    那他可得好好守着温子初,防止一些有不轨图谋的人趁机近身,再下毒手。

    祝九歌也发现了徐紫卿对温子初的过分关注,于是在某日吃饭时,特意看着不远处盯梢的徐紫卿,问道:“他盯着你想做什么?”

    温子初看了眼,兴致缺缺:“没什么,关心下。”

    祝九歌听后直接站了起来,朝徐紫卿走去。

    温子初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便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徐紫卿面前,然后两人开始交流,不一会儿徐紫卿便看了眼一直盯着他们的温子初。

    然后走了。

    ?

    祝九歌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重新坐回了温子初身边。

    “你说什么了?”

    “说你想专心和我共进晚膳。”

    “祝九歌!”

    “说笑说笑。”祝九歌嬉皮笑脸地往他碗里夹着菜,“不愿瞧见他,随便找了个由头支开。看你闷了好些天,想什么呢?”

    确实越往北,他越沉默。

    一方面是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另一方面是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真相的焦虑。

    此刻祝九歌问他,他明知有些东西不该和他说,可又或许是想到他的那句不放心,他便想说了。

    “如果有件事情,你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你会去弄清楚它吗?”

    看来自己确实是个很容易动摇的人,不然怎么会和一个与自己的世界无关的人说这些。

    “你已经选了。”祝九歌脱口而出。

    选什么了?

    后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而祝九歌也配合地说出了下半句。

    “从你的问句里,你已经选了。”祝九歌定定地望着他,略一思考,“所以和我有关?”

    温子初知道他脑子好,但他依旧惊愕于他是如何联想到这层的。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是因为他……

    “看来是啊。”看到他表情的祝九歌笑了,而后给自己倒了杯酒。

    温子初发现他们祝家两兄弟都很喜欢炸人,还一炸一个准。

    他们这些心思多的人,都这么会猜,这么敢猜的吗?

    要说完全是猜的,那是不可能的。

    祝九歌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温子初的状态是从见过姬川后开始变化的,而姬川在那晚很明显地给了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那表情仿佛在说,就是你。

    虽然可能和温子初顾虑的东西不是一个,但都应该相差不大。

    而经过祝九歌这么一点,温子初也想明白了。自己所顾虑的无非是祝九歌那份坦荡直白的感情,他怕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变数……

    万一有别的方式回去,万一不再需要受到系统束缚,万一他踏入北关后便……无法再听到西启十四桥的琴瑟钟鼓,见到那个肆意无畏的少年。

    简而言之,他怕无法回应祝九歌。

    温子初站了起来:“我出去下。”

    他没有办法继续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

    然而走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来。

    不对,既然这样不对,就该制止。

    温子初转身对祝九歌说道:“你也出来。”

    祝九歌一直注视着他,见他那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心下便已然预知了几分。

    他放下未饮完的酒,起身时还不忘整理衣服上的褶皱,而后伸了个懒腰:“今日晚了,明日再说。”

    话到嘴边被祝九歌憋回去的温子初眉头一拧,几步便走到他身前拦住了他的路:“那就在这说。”

    “那天的回答,我想好了。”

    温子初没想到,祝九歌在这样严肃的氛围里也能笑得出来。

    祝九歌顶了顶后槽牙,神情中有几分无奈,亦有一丝微愠:“所以你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

    “又或是你温子初对感情就只会逃?”

    温子初缄默不语,他现在才发现,祝九歌好像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说是吧,可以。”他冷冷地看着他,“说吧,我听着。”

    这副样子好像在说,无论听到什么,都是他祝九歌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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