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百米外,祁连与蓝小羊早早隐匿了气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凤予出现在洞口,朝原定的路线离开,他们才从树影中现身。

    “这是……保持中立?”蓝小羊瞥了眼毫无动静的寒潭,刚刚明明看到卡朔进去了。

    祁连盯着洞口沉思着,并没有说话。

    按计划,蓝小羊只在动手的时候出现,现在打不成了自然是打道回府。

    但刚转身就看到祁连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走吗?”

    祁连摇了摇头:“我待会进去一趟。”

    蓝小羊当即反对:“不行!他们还在里面呢!况且凤予都这么出来了,你进去能做什么?”

    “谁说我要现在进去。”祁连盯着洞口,又看了看月色,“他们应该想不到真正救人的是我。”

    “你一个人?”蓝小羊特意重复了一遍。

    祁连看向她,这才想起她已经可以离开了:“没错,你回去吧,最好能和一羊他们逛逛。”

    营造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为祁连的行踪提供掩护。

    “不是,你说计划能不要每次都说一半吗?你一个人救什么救,这不就是买一赠一的买卖?”

    祁连笑着说了句“话真不吉利”,有些东西不说也是为了计划好。不和凤予说是他容易露馅,知道多少就能被猜到多少。

    至于不和蓝小羊说……考虑到他的安全性,她可能会从一开始就反对,然后拒绝。

    没说几句,洞口便出现一片衣角,蓝小羊嘴上不饶人,反应还是十分迅速地把祁连拉到了方才隐匿的大树后。

    由于动作太快,祁连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扶了下树干。原本就是为了避让胸口处的蓝小羊,这下直接把人树咚在了怀里。

    还不能乱动。

    紧张的气氛使得祁连没有顾及那么多,甚至缩小了二人的空间,只为更好地隐藏身形。

    蓝小羊紧贴背后干硬的树皮,心如擂鼓。她知道祁连没有看她,错开的视线刚好落在树后,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下颌,闻到淡淡的檀木香,脑子嗡嗡的,这会儿除了心跳什么也听不见。

    卡朔在寒潭口站了一会才等到晚一步出来的姬栎。

    他知道姬栎是留下片刻确认了一下温子初的状态。

    “放心,还死不了。”

    “温予究竟有什么特别,值得你们云仙这般对待?”卡朔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从未见过云仙对谁如此特别,今日姬栎也只是碰巧来此,看看温子初的情况。

    这种旁敲侧击地让他不要太过火的行为,让他很难不在意云仙是因为温子初这样,还是因为他身后的祝九歌。

    “他和你们不同。”姬栎说道,“他能换到的东西,不止你看到的那一两点。”

    卡朔可不是被吓大的,他反而十分乐于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

    姬栎暗示到这份上,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打算来个全都要?

    在拿到军火链的同时杀了温子初,一能报了西启的世仇,二能拿到皇室的好处。

    反正人在他手上,想要如何不还是他说了算。

    到时候直接来个神不知鬼不觉的狸猫换太子,用温子初给祝九歌演上一出好戏,想想就痛快。

    “没想到连云仙都这么重视他,还真是让人好奇。”卡朔冷笑道。

    “不过为何又是西启?祝佑的命是不是太好了?”

    他神色一冷,杀意渐起:“从他驻守西启开始,我胡戎就开始仰他鼻息!被他逼死的人数不胜数,我皇弟更是有去无回,惨死西启。西启种下多少亡魂祝佑他数过吗?!”

    “好不容易等到他遭了报应,结果嫡子废了没多久又出了个世间罕见的练武奇才温子初?”

    他嘲讽一笑:“这么一看,西启人还真是和我们不同,是不是他们的命都要比我们金贵些?不然怎劳烦您亲自来这一趟。”

    姬栎无视他的阴阳怪气,嗤笑一声,说的话却是比卡朔还要讽刺:“看来世人总是高估西启的命,你若能问问他们,就知道这命是好……还是不好。”

    姬栎这句话不知戳到了卡朔哪个点,他忍了一会没忍住,便开始捧腹大笑:“真有意思,都是沾满血的手,谁又比谁身不由己?”

    “你云仙自然有的是大道来说教我,只是我格局小,眼界浅,看不来世人歌颂的大统,只看得见被牺牲的族人和杀人偿命的天经地义。”

    姬栎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临走之时刻意留下一句“他们俩,族长还有用”。

    卡朔看着姬栎的背影,眸光渐渐阴沉。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被埋葬在十八岁的少年。

    忘不了他挡在自己身前替他承下父亲鞭刑的那刻。

    那时同样年幼的自己,看过集万千宠爱于他一身的自己,不曾想到……他们胡戎最引以为傲的天才,会将目光落在毫不起眼的他身上。

    也永远忘不了多年后他入西启前的那一天,烈阳高照、青草滚浪,田野的风吹动他金色的耳环,明黄色的油彩涂抹在他充满希冀的脸上。

    他说西启之患,刻不容缓。若能杀了祝佑,一切便会平息……

    他本是应与温子初齐名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族人关爱之下的皇子。本不用冒这般风险……却活得那般正直,毫不犹豫地为了这个他生长的地方献出所有,在人生最璀璨的十八岁陨落。

    同样的十八岁,一无所有如同废物的他无力改变任何东西。所以他恨,恨西启,恨胡戎,更恨毫无反击之力的自己。

    那以后,他便闭关不出,不要命地提升境界。在开战前夕,是他主动请缨对战温子初。他承认,那时的他有着绝对的私心,想要看看那个与阿绥齐名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与他交手,是否能够看到阿绥的影子?

    如此一来,也不枉他以寿命为代价,与云仙做那场交易。不然他也不能成为位高权重的二皇子,不能与温子初有交手的机会。

    可结果还是败了。

    他不能原谅自己亦不能原谅将阿绥送入西启的胡戎。所以他在站上顶峰之时,抛弃了胡戎,抛弃了视他如希望的子民。

    他是有罪的,所以才能毫不费力地进入黑市。可是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这种事……明明是胡戎先做的。

    卡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只是想将这种感受一个个还给他们罢了。

    ……

    从寒潭离开后,卡朔便回到了住所。屏退所有家仆,进入了自己的主院。

    院外的男人见到卡朔后朝他点了点头,然而刚退出两步颈间便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他瞳孔微睁,在卡朔走向房中的背影里,倒在了地上。

    微弱的烛光从打开的房门中倾洒而出,却在尸体前几米处停住不再上前。随着一阵关门声,所有的暖意又尽数溜回,廊下回归一片黑暗。

    屋内陈设简单质朴,完全看不出是卡朔这样性格的人的房间。

    在这些简单的陈设下,若不是那张最为基础款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或许都不知道这间房的重点在哪。

    雪白的衣衫一角从窗边垂落,床上之人呼吸微弱,搭在床边的右手透着病态的白,长袖至指节,遮盖住了肌肤向上的颜色。

    墨色长发披散腰侧,与米色床褥形成安然之景。

    卡朔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

    而后走到床边,盯着依旧紧闭双眸的温子初发呆。

    阿绥死之前,是否也如这般飘渺不堪语,脆弱不堪睹。

    ……

    在卡朔走后祁连算好时间避开清理尸体的人再一次进入了洞内,里面的场景与他上次来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冰石散发出的刺骨寒气以及那些铁链上的冰晶。

    场地有破坏的痕迹,但刚刚卡朔与姬栎站在外面时,那些进来的人就已经重新修整了一下,凤予可谓是白破坏了。

    这种暴力的破坏,本就无效又易复原,祁连还真没指望凤予能做到成功救人。有没有说上话还是个问题。

    而当他在看到昏迷不醒的“温子初”后,更加坚定了凤予是真的没有说上话的想法。

    不管了,先把人救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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