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黑暗中的山林本就有股令人无法抵抗的恐惧,加上触目惊心的瘆人血迹,席浅浅毛骨悚然,她踉跄了两步,感觉头皮发麻。

    若说她是被那个阴森的黑洞吓怕也不太正确,确切来讲,她是被那个黑洞引发出的各种臆想所震慑,简单说就是自己吓自己,她已经脑补了一出恐怖片来。

    席浅浅还有个无限乱想的坏毛病,一个细微的点都能发散思维到宇宙去,单是这个血腥的洞穴就连妖魔鬼怪恐怖深渊的非人类生化危机都放出来了,最扯的是她连狗仔的死魂都搬了上来,此刻正直瞅着她的后脑勺观摩,当下就被自个儿吓得打了个寒颤。

    她摸了摸发麻的后脑勺,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她赶紧甩开恐怖的念头,一个箭步冲到乔熙身旁,寻求庇护。

    此时,徐芯盈把早前鉴证人员拍下的照片拿了过来,大伙儿围着圈看照片。

    尸体被发现时,死者的双膝蜷曲,上身微微倾斜挨靠在洞穴的墙壁上,脑袋向后仰,人像是被折叠起来,溃烂的右手垂在身侧,临近穴口边上,紫黑的一团,已经肿胀得没有了人类的手形。

    席浅浅有些不解道:“奇怪,死者为什么不抱着自己的手?”

    天才:“为什么要抱着手?”

    席浅浅:“从死者找洞钻的行为可推断此人的求生欲极强,出于求生本能,他应该将流血的手抱在胸前,想尽办法止血,而不是将受伤的手放到身侧。”

    乔熙不着意地看了眼席浅浅,眸光里带着赞许。

    豹子点点头,认同道:“没错,从洞内的血迹来看,狗仔的伤口仍处于出血的状态,他没理由就这么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壮汉:“手臂也有可能是在死者休克后才垂落的。”

    “这就更奇怪了,你们看。”席浅浅边说边将手中的照片递出去。

    惨白的灯光照得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甚是吓人。

    大伙儿也终于意识到席浅浅所指的奇怪点,照片上,他们能无碍地观摩那只腐烂肿胀的手,就算死者的手像壮汉所说,在休克后才无力垂落的,但……

    他为什么毫无包扎呢?

    一时间,大伙儿狐疑地面面相觑,刚才见到尸体时,他们以为是变态法医把死者的包扎物给摘了下来。

    死者在血泊b点扯落了包扎伤口的破布条,那是从他衣服上撕下来的,然而,在警方发现尸体时,死者身上并没有做任何的包扎处理。

    血泊的周围也没有留下死者的血液痕迹,而且,他还走了大约四公里的路来到这个洞穴,并藏了进去。

    从血泊到这里的山路崎岖,就算是体力充沛的队员也至少要走大半个小时,这对身负重伤的狗仔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血都快流干的人为什么偏要徒步这么远来躲藏?

    以狗仔当时的状况,远征无疑也是死路一条,躲得再好也得不到有效的救治。

    从死者当时的伤势判断,他一定有做包扎,才避免血液滴落地流下痕迹,可现场的周围却没有找到染血的物品。

    现场给出了一个悖论:死者血流不止的手没有包扎,但他的血也没有滴落在地。

    豹子微眯的眸子闪出亮光来:“死者撕下身上的衣物包扎伤口,但却把它弃在发现大量血迹的b现场,这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伤口止血了,二是换了新的包扎物,从死亡现场的大量血迹来看,伤口仍在流血,那……”

    壮汉接茬:“b现场的那滩诡异的血迹周围并没有任何零星的血迹掉落,所以狗仔应该是找了别的什么来包扎伤口……”

    猫奴:“可死亡现场却没有发现这个包扎物……”

    席浅浅:“因为……有人把它拿走了?”

    这话一出,沉闷空寂的山林中瞬间腾起雀跃的快感,肌肤因激动泌汗而泛起畅快的冷意,大伙儿不约而同看向乔熙,只见他蹲在一枚鞋印前,看着鞋印眉头紧锁,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席浅浅忙走上前去:“头儿,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是有点奇怪。”

    众人一听,忙凑向那枚奇怪的鞋印,个个目光精锐地瞅了好一会,但看不出哪有不妥。

    豹子不解问:“这鞋印有什么奇怪的?”

    闻言,乔熙有些愕然地看向豹子,随即目光变得凌厉。

    豹子被乔熙盯得有些发毛,搔了搔寸头,不安问:“怎、怎么了?”

    乔熙没给他好眼色,随即又将目光落在壮汉和猫奴身上,两人一脸呆。

    突然,被冷厉目光洗礼过的豹子猛地大叫了起来:“这鞋印跟狗仔留在陡坡前的鞋印不一样!”

    “什么?!”

    经豹子这么一叫,席浅浅也猛然开窍,她快速地翻看照片,找出一张死者的脚部特写照,死者穿着一双皮鞋。

    “死者当晚穿的是运动鞋!”席浅浅记得很清楚,那晚她在洞穴外看嫌疑人吃小饼干时,曾留意过狗仔的着装,当时他还穿着一双浅灰色的运动鞋。

    大伙儿因激动而沉默,意想不到的转机让众人为之一震。

    这就意味着,狗仔死前曾与某人接触过。

    ·

    对现场的侦查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但搜查结果并不理想,警方没有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疑似死者包扎过的物品,也没找到死者曾穿过的运动鞋。

    夜幕垂挂加重了在复杂山林里搜寻的难度,众人陆陆续续往山下走,现场方圆五百米围起了警戒线,十几名刑警留在现场看守。

    k组一行人下到山脚,此时席浅浅才猛然看了眼电子手表,回到乔熙的公寓,最后一班公交已经走了,她可怜兮兮地看向乔熙。

    乔熙以为她那表情是想蹭他的顺风车,哪曾想,下一秒席浅浅就一脸苦恼说:“我不知道出租屋的地址。”

    她只会坐公交到出租屋,连是什么街道都没搞清楚。

    “……”乔熙脑壳有些疼,然后被气笑了,“真有你的。”

    “你送我到郊区公园的车站就行。”

    乔熙:“……你还真老实不客气。”

    席浅浅冲他甜美一笑:“谢谢头儿!”

    ·

    就算是人口破千万的大城市,凌晨过后车流量也少得可怜,直教纳税人怀疑这四通八达的环城公路纯属浪费公资。

    乔熙的车一路保持最高限速,车厢内播着轻缓的音乐,目的是为了催眠车厢内聒噪的人,然而,喋喋不休的家伙压根不受影响,一个劲地说个没完,这会她正滔滔不绝地“重组案情”。

    席浅浅将逻辑与空想融合在一起,临摹出一桩只需要闭眼瞎扯就能登上次日新闻日报——某个不起眼角落的如厕读物。

    可孜孜不倦说它的人倒是觉得这是能上正版大头条的严肃新闻,听得乔熙不住地发笑。

    一开始乔熙还察觉不到,可越到最后,她那股掩藏不住的焦虑就越浓厚,席浅浅毫无根据凭空捏造出一个杀人犯来,目的就是为了替他撇脱责任。

    伴随着她厚重焦虑一起的,还有她摆脱不掉的自责。

    席浅浅觉得自己害了乔熙,因为她,乔熙踹了红桃猪,为了救她,乔熙对狗仔开了枪,一切都是因为她。

    “芭比,头靠过来一下。”

    “怎么了?”还在极力掩盖自身不安的席浅浅依言凑了过去。

    “哒。”乔熙冷不丁地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啊!”席浅浅痛叫了一声,捂着额头往后倒,“你干什么啊!”

    “弹走了吗?”

    “什么?”

    “没意义的自责。”

    席浅浅兀的怔愣住了。

    柔和的音乐落下一个绵长的轻音符后进入短暂的静默,突然的沉静让席浅浅听见了心脏的乱跳,额头的痛感竟神奇的消失了,一股莫名的暖流融化了痛感,思绪也变得混乱,蓦地就回溯到两年前,那至今仍无法摆脱的强烈自责……

    她愣神地盯着冷峻男子的侧脸,难掩心底的震惊,他似乎知道潜藏在她内心深处最强烈的自责?

    蓦地,心坎间倏然腾起一个炙热的火球,将热量传遍四肢百骸,当热量抵达到某个程度时,会闷出水雾,水雾逐渐浸润了席浅浅明亮的眼睛,那张那张冷毅的俊脸在朦胧泪光的浸染下软化,原来大魔王也有温柔的一面,她被治愈了。

    一股道不清的情绪促使她情不自禁地向前靠,额头缓缓砸向那结实的臂膀,动容又衷心地低喃着:“头儿,谢谢你……”

    轻柔又略带哭腔的低声呢喃传入耳膜后在胸间化开,手臂遭受的绵软撞击强化了胸间动荡,乔熙只觉心脏涌动着一股灼热浪潮,那道有若蚂蚁撼大树的极轻微力量竟神奇地令轿车有过明显的偏离轨道之举。

    一向冷静镇定的男人罕见地不淡定起来,他用力扣紧方向盘,使其回归正道。

    手臂上带着酥麻触感的重量让乔熙的肌肉不自禁地紧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任由那颗脑袋抵靠着。

    轿车似乎因眷恋夜色而降了速,悠然地穿过明亮淡黄的路灯,夜色更深,从车厢溢出的音符在清风中慵懒抖动,带着温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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