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没了那种雍容与端庄，就像是被踩中痛脚一样。
莫少卿一甩衣袖，那双碧绿的眼瞳，静静地望着上方的左霓凰。
“皇后娘娘，臣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义母的命令臣不敢违背！”
莫少卿也觉得奇怪，为何义母清醒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保护梧桐？
他知道义母因为莫柔儿的原因，所以一直不喜欢左夫人和左梧桐。
这一次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燕祯摆手，“兴许是老夫人心地善良。”
只要莫家不怪罪左梧桐，不会耽搁到他新政的施行，他不会去深究这些原因。
左霓凰怔了一会，也顺着燕祯的话下台。
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皇上说得对，兴许是外祖母心地仁慈，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左霓凰心里都要恨死了！
同时她也很怕，要是那个老东西真的清醒过来了，不再瘫痪，那她的地位可怎么办？
想到老夫人清醒之后，会把她的身世全盘托出，左霓凰急得嘴巴上都冒泡了。
不行，她必须要让锦瑟监视着云阙，一定不能让老东西清醒。
“皇上，臣想见一见左姑娘，义母说要臣保护她，臣想见见她是否安好。”莫少卿抬了抬眼皮，那一双绿色的眼眸，仿佛洒着细碎的浅光，幽暗而动人。
莫少卿是北唐第一状元郎，如今官拜刑部侍郎，和军营出身的重渊都是燕祯的左膀右臂。
燕祯没说话，左霓凰叹了一口气，“来人啊，带莫大人去看看左梧桐。”
燕祯是不愿意让任何人窥视左梧桐的，但是一想到莫家如今得罪不起，他和莫少卿也是至交好友，他犯不着去得罪莫少卿。
燕祯的沉默就代表了默许。
阴冷的暗房里，左梧桐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
她的头上都血迹，还带着一些残发。
心脏又传来刀割一样的疼痛，她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呻吟声，整个人都在地板上摩擦，似乎想要缓解心脏的疼痛。
“阿左姑娘？”男人低沉温润的嗓音，似斜风细雨吹过月下的湖泊，在她心底弥漫开丝丝缕缕的涟漪。
左梧桐就颓败的趴在那里，她用手去按住自己的头。
她痛苦地低喃，“不要过来……”
“不要，不要看我！”
她顿时就吓坏了，像是受到惊吓一下，往墙角躲去……
她好丑。
她毁容了，如今又变成了秃子。
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这么丑陋的模样。
她怕！
她越是往后缩，那脚步声却越发的近了。
她的身体颤抖得如同筛子一样。
倏然间，充满血腥的暗房里多了一缕清冷的梨花香。
那香味由远而近，沁人心脾。
仿佛在一夕之间，那些血腥和伤痛都化作花瓣远离她，她正置身在一场温暖的梨花雨里。
“阿左姑娘……本官不会伤害你。”男人温润的嗓音顿了一顿，好似带了一丝不忍。
左梧桐从没听到过这样温柔的声音，如同几年前的阿祯一样温暖。
四周一下又安静了。
“阿左姑娘。”男人在她的身侧蹲下了身。
霎时间，左梧桐觉得那股清冷的梨花香更浓烈了。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冷汗不断的从额头流下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看我。”
“我很丑，我真的很丑……你不要看我。”
“我会吓到你的，你快走吧！”
她还是没有勇气抬头，她怕自己的不堪吓到了他。
而很可笑的，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他身上的香气，和那种如水的温柔，让她奋不顾身的想要扑过去……
“阿左姑娘，没事的，本官会帮你。”莫少卿目光里满是怜惜，好好的一个女子，怎么会被折磨到如此地步？
他的声音干净而温柔，不带丝毫官场上的凌厉杀气。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让她的意识恍惚了一瞬。
那太过熟悉的温柔，让她一下就仿佛回到了过去。
她的阿祯也曾说……他会一直保护她的。
可是最后呢？
她蓦地就哭了，她慢慢地仰起头，让自己丑陋的脸展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悲凉地落泪，“不会有人保护我，永远都不会……”
她没了燕祯，没了云阙，没了无忧。
她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
所有人都要她去死！
而，当她看到他的脸。
左梧桐彻底的愣住，她觉得她好像看到了神仙。
窗外的阳光照耀在他白皙精致的脸庞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温润干净得如同一块不然纤尘的璞玉。
他穿着一袭干净的仙鹤长袍，朦胧的晨光在他的周身勾勒出模糊的光线，他仿佛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神祗。
看到俊美如玉的莫少卿，她想到了一个词语。
超然脱俗。
他哪怕身在官场，可是身上没有半点世俗气，他就是一只清冷的仙鹤。
四周变得更加的安静，左梧桐用力的咳了一口血。
她呆呆的看着他，迷茫地道：“你是莫少卿吗？”
他漂亮的绿眸微敛，轻轻颔首。
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扯开了脸上的奴字。
“我还以为我看到了神仙。”
如果他不是神仙，怎么会这么美好温暖呢？
他……是神仙吗？是拯救人于危难的神仙吗？
“本官不是神仙，是活生生的人。”他伸出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心握着一块白色的手帕。
“但是即便是这样，本官也能带你出去。”
“所以擦擦你的血。”
言语间，莫少卿已经起身站立。
他背光而站，光影洒在他的双肩上，他的身影伟岸如同一座云下青山。
左梧桐攥紧了干净的手帕，她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嗓音。
“为什么……你要救我？”
“你不想出去？”他侧眸，绿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左梧桐努力的睁大眼睛，终于她眼前不再是一片污浊，而他雪白的衣袖。
她苟延残喘着，“我想出去，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莫家的人，你就不恨我吗？你为什么要救我？”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指使左夫人去害莫老夫人的。
莫少卿再超然出尘，就不恨她吗？
头皮和身上的伤都让她疼得麻木了，那道道狰狞的伤口，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
莫少卿看着她，目光微闪。
“你是怕皇后不肯放过你？”他突然一针见血的说。
听到左霓凰的名字，她的瞳孔里流出了愤恨的泪。
她绝望的闭上眼，“她什么时候肯放过我了？”
莫少卿微微笑着，再次蹲下身在她面前。
他执起手帕，轻轻地擦过她唇角的血渍。
“你就不……怕我吗？”她自卑的垂下眼。
被他们折磨了这么久，第一个带她出炼狱的人，居然是她的仇人！
她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很可笑的。
莫少卿一脸的坦然从容。
“本官身处庙堂之高，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你不必妄自菲薄。”
“在本官义母醒过来之前……”
莫少卿目光灼灼。
“你，本官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