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冷道，“爹爹？燕祯，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配无忧叫你爹爹？”
“她被梧桐和她的师父教养得很好，她愿意原谅你当初对她所做的事情，是因为血浓于水，是因为无忧可爱善良。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你又给了她什么？”
燕祯沉默着，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摄政王继续无情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补偿了，你知道无忧以后要用一生去治疗她幼年时所受的创伤吗？你的补偿，又算什么？就算你册封她为帝姬，那你又认为，多少的权势够你买回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
摄政王知道事已至此，再翻旧帐已经没有任何意思了。
但是就算没有意思，可他也为无忧不平，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是无辜的，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无忧。
若是无忧没有遇见她的师父，她现在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被狼咬死了。
燕祯到底是一个男人，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何必呢？
摄政王还要说话，怀里的无忧陡然抬起头，小姑娘明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可怜兮兮的说：“外公……”
“别说了。”
“爹爹已经知道错了，他要我，爹爹要无忧，那无忧就认他做爹爹。娘亲不原谅爹爹，可是无忧不能不要爹爹。无忧要爹爹。”
无忧的声音带着哭腔，童音十分的清晰。
摄政王怔了一下，眼底的泪意也压不住。
是啊。
不管怎么样，燕祯是无忧的爹爹，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无忧的一番话语回荡在燕祯耳边，他的眼角泛红更厉害，只是他极力忍着泪水。
这是他的女儿。
听听。
她还是这么乖。
她说，只要爹爹还要她，她就要他。
哪怕阿左不肯回到他身边，他也不是一个人，因为他的女儿善良又乖巧，她还是会毫无芥蒂的叫他爹爹。
这是无忧第一次叫爹爹，燕祯觉得说不出的好听，心里被痛填满了，他的眼睛却忍不住弯起来。
无忧柔柔道，“外公，放我下去吧。”
摄政王依言放下她，心底无限的安慰，这个孩子从小就这么的有主见。
无忧一落地，就慢慢地走到燕祯的面前。
她很矮，比同龄人矮了半个头，以前很瘦，面色不好看，压住了她眉眼间的灵韵。
现在的她，小小的脸蛋皮肤雪白，粉嫩到吹弹可破。
一双眼睛很像燕祯，清澈又灵动。
此时，她抽泣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燕祯没有云阙那么随和好相处，周身都是帝王之气，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再加上，他也很少笑，所以看着威严而冷厉。
在无忧的眼里，就是那种最严肃刻板的爹爹。
可是，无忧看到他只有一只手，他难过的红了眼睛，她也跟着难受，很想哭很想哭。
“无忧……”燕祯缓慢的蹲下身，目光和无忧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在他蹲下身那一瞬间，无忧就自然而然的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的擦了擦他的眼角。
她手指上带着奶香气，这么温柔的触碰，让燕祯的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寻常人家的父女之情，此时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
无忧的眼睛泛着水雾，朦胧不清。
“爹爹。”
“爹爹在。”燕祯怔了一会，而后哽声回答。
无忧摸着他的脸，软软糯糯的说话：“爹爹，如果娘亲真的不想再回到皇宫。”
“爹爹不要逼她好不好？”
“娘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忧愿意回到皇宫里，陪着爹爹。”
无忧不太明白，喜欢和不喜欢的意思。
但是她知道一件事。
娘亲活着都不愿意回到皇宫，她应该有更想去的地方。
娘亲想去就让她去，她可以代替娘亲留在这里，守着爹爹。
娘亲以前为她吃了很多苦，她不想娘亲不开心。
她想要娘亲开开心心的。
娘亲是爱她的，不回来就不代表不爱她。
无忧比所有人都清楚，左梧桐有多爱她。
雪地里突然陷入沉静里，而燕祯泛红的双眸，倏地深沉到不见任何光亮，黑暗得可怕。
他的眼睛湿润，声音更沙哑，“不行的。”
“爹爹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不可以。”
阿左只能回到他身边。
他不会看着她离开的。
无忧歪着小脑袋，声音糯糯甜甜的。
“可是娘亲不想回来，爹爹到底是想要娘亲回来呢，还是更想要娘亲高兴呢？”
单纯的无忧问出这个问题，把燕祯和摄政王都问住了。
他们都想要带她走。
但是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到底想去哪儿？她和他们其中一人走的时候，会不会高兴？
摄政王寻到了答案，他只要和女儿相认，他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而燕祯却执拗的摇头。
他要她留在他身边。
他也会让她高兴的。
他总有一天，会重新打动她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知道破镜不能重圆，但是他的挽回也不是再让她重蹈覆辙，而是让有个新的开始的机会。
他如果不去走这一步，就痛快的放手。
那不可能的。
他这辈子都做不到。
彼此贯穿了对方十多年的生命，早就融入了对方的血肉里。
除了死去，否则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再分开他和阿左。
他要的，只是留下她而已。
他会给她身侧一人的身份，独一无二的妻子。
她必须要回来。
燕祯把左青天交给了摄政王，即便是摄政王不问他要人，他也会让左青天不得好死。
但是摄政王开口，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为要遵守和南宫凛的一月之约，摄政王就安安心心的在北唐等着。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南宫凛。
但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所以关于梧桐为什么会和他在边境，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在哪里，这种种的问题，他都暂时不问。
因他明白，凛儿会护着梧桐的。
那些问题，等见到了他们再问不迟。
只是摄政王怎么也想不到，南宫凛不敢让他见梧桐，是因为左梧桐顶着另外一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