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扬锋汉起 >第五百四十章皇朝末路
    五月二十四日,傅亮入彭城,先与刘遵考见面,两人密议一阵然后一同前往拜见琅琊王司马德文。

    司马德文被刘裕强行带出京,名义上作为先锋,到达彭城后便安置在驿馆之中。

    心知自己不过是刘裕的人质,司马德文异常消沉,每日歌舞醇酒为伴。傅容等人到来之时,司马德文正在厅堂之中观赏歌舞,酒有五分醉意。

    傅亮、刘遵考上前见礼,司马德文醉眼斜看,“呵呵”笑道:“原来是傅中郎(太尉从事中郎),可是宋公收复了洛阳,让孤前往皇陵祭祀。”

    听到琅琊王出声讥讽,傅亮颜色不变,微微躬身道:“睢阳城指日可下,不用多久便能请王爷前往洛阳。王爷出京有段时日,天子甚为想念,有意请王爷回转,愚此次奉宋公之命前来送王爷返京。”

    司马德文眼神一亮,酒意减了几分,坐直身子捋了捋散乱的胡须,道:“宋公让孤回京?”

    “不错,请王爷稍做准备,两日后动身。”

    等傅亮等人离开,司马德文挥退舞女,静坐了片刻,起身回转书房,对身边的侍从道:“去请曾内史前来。”

    琅琊王随军前往洛阳,王府的僚属有不少官员随行,王府内史曾安便是其中之一。

    曾安来到书房向琅琊王行礼,司马德文笑道:“齐由,且坐下说话,孤有几句话问你。”

    屋内酒气熏人,司马德文满面通红,曾安知道这位王爷又在借酒浇愁,心中暗叹,生于帝王之家享受荣华富贵,亦有许多风险磨难,尤其是末代宗室,等刘裕篡位之时,便是司马氏命丧之时。

    曾安依言在一旁坐下,司马德文压低声音问道:“齐由,雍公可从羌胡之地回转?”

    司马德文贵为琅琊王,身边遍布刘裕的眼线,形同被软禁一般。曾安是杨安玄摆在明面上的人,沈田子自然派出军情司的人加以监视,可是亦不能限制曾安的行动。

    杨安玄交给曾给大量财物,让他交结朝中官员和京中人物,不少人都乐意与他来往。曾安背后是雍公杨安玄,雍、宋相争局势未明,能事先通过曾安交好雍公岂不为自己多准备条路。

    曾安走到哪里都有军情司的人跟随,但却阻止不了他呼朋唤友,酒席交谈间很容易便能探听到想要的消息,沈田子总不能将与他交往的人都抓起来。

    见曾安点头,司马德文呼了口酒气,喃喃地道:“难怪宋公会让孤回转建康。”

    曾安道:“宋公兵阻于睢阳,雍公已派出援军,这场争战怕是要旷日持久,所以宋公才会让王爷先行回转。”

    司马德文冷声道:“宋公让愚回京城,并让傅亮陪同,怕是有所图谋吧。”

    曾安心知肚明,刘裕此次从雍公手中夺取了不少地盘,肯定会指使刘穆之、傅亮等人为其加官进爵,说不定图谋加九锡。

    王莽篡汉给后世权臣篡位留下了一套流程,第一步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朝,这一步刘裕已经完成。

    但史书上记载获得这三项殊礼的大臣不在少数,周姜尚、汉萧何、曹魏曹真等人都曾得此三项殊礼加身,并不表示臣子有篡位之心,只是天子用此殊礼加于重臣,让其彰显尊贵、震慑群臣。

    但若是走到第二步加九锡、出警入跸那便是昭告世人,权臣要谋朝篡位了。

    根据《礼记》所记,九锡是九种器物,其一金车大辂和兵车戎辂,以玄牡二驷(黑马八匹)拉车;其二衮冕之服、赤舄(音系,鞋)一双;其三乐悬(1),可以乐悬之制摆放钟磬等乐器;其四朱户,即红漆大门;其五纳陛,即登殿时的特殊通道;其六虎贲,即三百亲卫;其七弓矢,不是一般的弓矢,彤弓矢百、玄弓矢千;其八斧钺,彰示执掌军权;其九秬鬯(音巨唱),供祭礼用的香酒,由罕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

    所谓的“出警入跸”,即帝王出入时警戒清道,禁止行人来往的礼仪。

    那些想改朝换代的权臣无不例外要追求“九锡”和“出警入跸”的殊礼,而那些忠诚的重臣则会拒绝表明态度。三国蜀汉诸葛亮拒绝过刘禅为他加“九锡”的建议,以表明自己的忠心。

    第三步封邦建国、篡夺社稷。其实刘裕已经走在这条路上,朝廷封其为宋公,以彭城、沛郡、兰陵、下邳四郡为封地,刘裕让傅亮回转京城,极可能要求扩其封地,谋求九锡。

    司马德文潸然落泪,晋室的气数其实在桓玄篡位时便已尽了,当初桓玄兵败带着自己和兄长逃出建康,今天刘裕北征带走了自己,晋室早已名存实亡,只是不知将来自己的命运如何?

    曾安看到司马德文落泪,轻叹一声道:“王爷不必伤怀,雍公为人宽仁,王爷与雍公是姻亲,将来可托弊于雍公,定能安然无恙。”

    司马德文哀叹道:“孤若能前往襄阳,相信雍公会善待孤,可是宋公怎么可能放孤前去襄阳?但愿茂英将来能脱离苦海,平安喜乐。”

    两人还未说上几句,屋外响起禇秀之的声音,“王爷,愚听闻王爷喝多了酒,已命仆从准备了醒酒汤。”

    司马德文以袖拭泪,苦笑着对曾安道:“孤的这位舅兄得了宋公之命,对孤捉紧得很,听孤见你便急着前来。”

    门外再度响起禇秀之的声音,“王爷,臣请觐见。”

    曾安起身道:“容臣告退。”

    来到屋外,见禇秀之挺身站在廊外,阶下有两名侍女捧着羹汤站立。

    曾安对着禇秀之揖了一礼,禇秀之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曾内史倒是很得王爷信重,遇事第一个便是召见你。”

    曾安很看不起禇秀之,此人出身阳翟禇氏,其妹又嫁于琅琊王,身为皇亲国戚备受皇恩,见晋室倾覆在即,却甘当刘裕走狗,监视琅琊王的举动。

    这样薄廉寡信之人,曾安懒得理会,大袖一甩,昂然离去。

    褚秀之暗暗咬牙,看你能得意几时,等到宋公平灭杨安玄,你便在劫难逃了。

    五月二十六日,琅琊王司马德文在数百兵丁的护送下登上船只,在傅亮的陪伴下南下归京。

    …………

    五月十八日,钱磊率六千水师,大小船只百余艘顺江而下,五月二十日到达横桑口(今湖北省天门市东南),此处距涢口不过七十余里的路程,至多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雍州水师到达横桑口已是申时,钱磊决定暂时在横桑口停泊扎营,设立进攻涢口的基地。

    钱磊想得很清楚,主公交待他见机行事,利用水师行动便捷的优势撬动王仲德的布署,牵动其大军追击,在行动中歼灭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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