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北苏无父无母,不知来处,只是莫名其妙醒来,她既已是成年仙人,便也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与保护,也无从体会人情滋味,只受着心中一点执念指引游览山河,因而便像是清风流水般适应万物却情感淡漠。
朋友二字于北苏来说并无多强烈的情感,偶然相逢,缘而相交。自己的生活依然要自己过,该独行的路依旧独行。
可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中,突然来了一个老朋友,北苏的心突然酸楚了一瞬。她向来觉得一人便是自由自在,友情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在陌生的人群间,突然有了一人来支持自己,朋友的出现就变得极为难得了起来。
北苏觉得自己终究要一人游遍九界,她未尝不是真心待幽韶,只不过并不期望多么深厚和长久的情谊罢了。
幽韶放开北苏,看着她心中越来越喜悦,不禁哈哈大笑,问:“想我了吧?”
北苏眼睛有些许亮光:“想!”
幽韶知道这个无情的家伙一定是在口是心非,但没关系,这就是她幽韶认定的朋友,一刻是,永远都是!
这里发生的始末她方才一来就听了个大概,只是没有想到主角之一竟是北苏。
既然受欺负的是她幽韶的朋友,那她就要为朋友出这个头。
幽韶眉宇间傲气尽显,眼角一挑,似乎才望见对面的仙君,旋即又看向北苏,故意问:
“对了,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众人连带着那仙君看上去皆很意外。在他们的观念中,只有一个层次的修为才能结交,像北苏这样卑微的小仙竟会认识幽韶仙子这样的舞道宗师,实在是很令人无法想象。
如果北苏还是方才修为低微的小仙,那么任仙君多恶劣的态度都不算过分,毕竟弱者就是合该比强者低一等;但现在的场面陡然一转,这小仙竟成幽韶仙子那一层次的仙人,那么方才仙君的所为所言便有些无理了。
众人的目光便纷纷看向那名仙君,颇有些好奇的意思,好奇仙君究竟会怎么做。
在这空当,幽韶又看向了北苏,眼神幽怨。
她记得北苏说过,仙神界的仙神大多傲慢,令人不喜,因此也不爱来到这仙神界。
当年分别,她是有些伤感的,缘分二字说来简单,可到底也没几分可靠。九界这么大,二人能够碰巧相见的的可能微乎其微。
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幽韶最终留在了故乡仙神界,为这些仙神舞蹈,也是在观察世生百态。
这数百年来她都未曾有过北苏的消息,她已经打心底认定二人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想到这些年的感受,幽韶先是咬牙,“你这无情的女人,待会儿再来和你算账!”
旋即转身,眉毛一扬,“我大概是懂了怎么一回事了。”
旋即对着那仙君道:“这位是本君的挚友,本君既在此修舞,她来看我跳舞有何不可?”
那仙君先是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道:“既是幽韶仙子的朋友,那本君便不同她计较了!”
说完拍了拍袖子以示风度,转身就要走。
幽韶凤眸一凝:“慢着!”
仙君脚步一滞。他虽然比北苏修为是高上许多,但与幽韶这样神君级别的仙神不能比。但凡在低修面前自傲的仙神,都对高修有一种敬畏,轻易不愿得罪,这仙君也是如此。此刻他只想事情快些了结,他好早逃了现场。
他转过身来,面上表情尴尬,“不知仙子还有何事?”
幽韶眯眼一笑,走到那仙君的面前,“仙君既仗着修为欺人,那么是不是该给我这个小仙子朋友道个歉?”
仙君转头看向北苏皱眉,“你这小……”
他虽然懊恼惹上了幽韶仙子的朋友,却并不后悔这样做。更高修为的仙神本就要比低修高人一等,那小仙子若非与幽韶仙子结识,本该受他这般态度,而他又非百事通,自然没有什么错处。
却转而深吸一口气,憋屈道:“是本君的不是,仙子,抱歉!”
仙君转念一想,罢了,这世间因果巧合又岂是应当与不应当说得清的。幽韶仙子为朋友出头是人之常情,自己虽无恶意,却实实在在被幽韶仙子撞上在欺压她的亲友,道个歉便也罢了。他总归是不想得罪幽韶仙子这样的人物。
北苏摆了摆手,“好了,仙君下次莫要以修为看人。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有一天比仙君修为更高的人如此对待仙君,仙君又会是何感觉?”
那仙君先是拧起眉头,站直身体想要反驳,却不知为何将话吞了下去,转而强笑道:“仙子说得有理!”
说完竟连多半句谦虚的话都不肯客套,直接转身就大迈步走了。看上去大概并不屑于接受北苏的劝告,却不想再留在此处平添笑话了。
事情平息,看热闹的人便也就散开了,只不过今日的场景怕是要被谈论好几天。
幽韶也拉着北苏去了一处僻静之地。
幽韶眯着一双凤眼打量这许久不见的朋友,半晌,道:“你这衣裳补丁又多了几个。”
北苏:“……”说来你可能不信,身上穷得叮当响。
还没等北苏说话,幽韶又警惕道:“两肋插刀可以,借钱绝无可能!”
借钱让北苏想起前些日子瓜子酥被卷事件,于是咬牙切齿道:“我北苏就算从无悔崖跳下去,也绝不会借钱!”
呜呜呜,她的瓜子酥,终究是错付了。
幽韶原本便生活在仙神界,后来为了追求更完美的舞而周游各界。回来之后又重新扎根在此,仙府就在离风月楼不远的地方,名唤拂柳居。
幽韶十分任性地丢下一众弟子,带着北苏和顺带的百星回到拂柳居。
由于仙力能创造出许多可能,因此仙人们的住处大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千奇百怪皆有,有人将仙府造成一个圆不隆冬的大瓜,有人做了一棵树,有人做成其他各式各样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取的名字也是随性而为。
就比如幽韶这座拂柳居,并非是想象中中了几株柳树任清风拂过的清幽之地,而是拂柳姿势的手。
一只手指扭成不同弧度的手矗立在这里看着怪渗人的,手指上还垂着五颜六色的纱,看惯了凡间精致木楼的北苏乍一看,竟无法理解这种奇特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