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沦为孤家寡人的于合里,强求着有了一个“家”,现在又恢复了孤家寡人。

    这些年,他已经深刻明白了何为门前冷落车马稀。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也不准确。其实还是有人问的。他们“哎呀”来“哎呀”去,从你嘴巴里听够了八卦,叹一句“好可怜啊!好可怜!”然后乐呵呵回家去。茶余饭后,你的遭遇就成了他们的谈资。

    刚开始或许还会有人收留、帮忙。到最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见到你如见到过街老鼠。

    久而久之,在他们眼中,你就成了一种叫做“穷”、“不幸”的瘟疫。与你扯上关系,就是会被传染。

    总而言之,当你花团锦簇之时,永远不缺锦上添花之人。一朝落魄,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鲜有雪中送炭之人。

    所以这次又成了孤家寡人,于合里虽无处可去,也不打算投奔任何人。自己落成个笑话,被当笑话看了很久,但是不打算亲自请任何人看来戏。

    从“庄水矣家”出来的于合里跳上出租车,让司机随便挑了个离“庄水矣家”比较远的公园停车,慢慢悠悠找个无人的凉亭歇脚。

    把全部的财产清点一下,发现自己实诚得只带了自己的重要物品,比如各种证件。最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手机和钱包里的几百块钱。感叹:老实人,真苦命。

    将自己全部的资产收拾好,往凳子上一躺,准备补个眠。

    躺下去时没注意,头发被扯痛了。

    留这头头发的初衷是为了庄水矣。那时候自己傻乎乎,留一头长发企图讨好庄水矣。再不济,让他多看自己一眼也好呀。结果什么都没变。唉……

    于合里摸摸自己的长发,整理好后,调整了一下睡姿,思索什么时候去将头发剪掉。

    刚闭上眼睛几分钟,“噌”!诈尸似起身。把自己仅剩的资产往怀里踹好,嘴里念念有词几句再躺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夏天的风,轻拂过于合里的脸,撩动起一丝头发。

    “喂!醒醒,快醒醒……”

    于合里在叫唤和推搡中醒过来,模糊中看见许多人围着自己,身上盖着件不知道是谁的外套。

    骤然清醒过来,诈尸般坐起,噔噔噔往后退到沙发角落,心跳紊乱:嚯!是在公园睡觉像流浪汉被围观了?这些人是居委会的?会被扭送到收容中心吗?呜呜呜……

    纷乱让他没发现盖在身上的外套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这是类似别墅的建筑,远看像一座城堡,里外均以粉白、粉红、粉蓝、粉紫为主色调。花园里各种各样的玫瑰争奇斗艳,美轮美奂。

    于合里缩在沙发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被四周的各种粉冲击着,明明是很温暖的颜色,现在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嚯!已经不在公园了吗?这是已经来到收容中心了?这年头的收容中心已经这么豪华、这么公主系了吗?

    四周的人穿着大体上还算正常,不是所谓的各种粉,显得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在场的唯一一个中年妇女带着温柔的笑意,安抚:“闺女,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跟你一块的那人出去探路去了……”

    “那个……我是男的。这里是哪里?我是怎么来的?跟我一块的是谁?”不会是拐子吧?自己都这么大了,还拐吗?难道是偷器官的?赶紧摸摸自己,没发现哪里有伤口或者疼痛,心口疼不算。

    中年妇女诧异了一下,不过很快调整过来:“我看你一头长发,长得又挺好看,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至于你的问题,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大家都是突然就来了,跟做梦似的。我还在家择菜呢,一眨眼就来了。手上还带着拿在手里的菜。喏……你看桌上那根菜……”

    于合里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果然在桌上看到了一根只摘了几片叶子的芹菜,崩紧的神经松弛下一丢丢。

    突然就出现在一个地方,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于合里猜测是不是被误抓到了精神病院吧?难道精神病院还提供芹菜摘叶子玩?

    想到这里他突然将头埋进了膝弯,整个人时不时颤抖一下。

    “小伙子,你怎么了?不难受啊……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呢。”

    正在偷笑的于合里听到这话,僵了僵,悄悄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抬出一双红红的眼睛,偷偷打量屋子里的人。像一只队外界好奇的猫在平复情绪后,冒出杯子边缘,好奇看着外面。

    若是换平时,就算真被莫名其妙拉到一个地方,也不至于让他笑成这个样子。但人正是情绪低谷与人生低谷时,笑点往往降低,降低到什么水平因人而异。

    他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就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为人母的中年妇女心软了软,“小伙子,不怕啊。我叫张归宜。你看那是我女儿小勺,正读高三呢。总不能做坏事还拖家带口的吧。耽误复习和高考,那多不值当。”

    于合里顺着这个中年妇女的指引,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衣服也不好好穿,非要把校服外套扯掉一边肩膀,盘腿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看到于合里看过去,假装凶狠地瞪过来,嘴上不客气地来了一句:“看什么看!”

    “啧!怎么说话的,没规没矩,教了你多少遍要温良恭俭让,怎么教都学不会……”

    不等张归宜继续说道,女孩蓦地红了眼眶,怒吼出声:“你到是温良恭俭让了!所以你把我爸让给别人了?你还不如个妖艳贱货……”

    “啪!”

    小勺的马尾在空中飘起了个弧形,最后落在了肩前,白嫩的脸上出现个五指印。

    张归宜维持着手扇过去的姿势,脸上的羞愤慢慢化为后悔与心疼,张煌地想伸手去抚摸女儿的脸。

    小勺躲过她的手,站起来冲了出去。

    张归宜匆匆说了句“让大家看笑话了”,跟着女儿脚步追了过去。

    于合里做为引发事件的无辜导火索,涌出些歉意。

    “果然有些妖艳贱货,专挑老男人勾引,臭不要脸。”出声的是靠在窗边抽烟的女人。

    大概二十几岁,穿着露脐装、超短裙,脚上一双恨天高。细白的手上夹着细长的烟,烟一头带着燃烧的火红,升起冉冉的青烟。烟头泛着深蓝色的金属光泽,粘上些许艳色的口红。

    “魏沫灵,你说谁呢?!”原本窝在一个四十五六岁男人怀里的二十几岁的女人听见了这话转向窗边。

    “谁接话,就是说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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