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南祁风华录 >第237章 识大体
    独孤彻在看到夏侯纾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可能被下了什么药,却没料到竟然是宫中禁止多年的绕指柔。这样的药,宫中年长的或许还有点印象,年轻一些的基本连听都没有听过,照云长公主母子又是怎么弄到手的?

    “查!必须严查!”独孤彻怒道。随着他的情绪起伏,他额头上的青筋逐渐暴起,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戾气,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儒雅。随后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坐榻的扶手上,命令道:“沈从斌,朕命你协助祝成鸿一起暗中彻查此药,务必把研制此药的人抓出来!”

    祝成鸿是内侍局的总管太监,也是宫中的红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而且他跟在独孤彻身边十几年了,一向以执行独孤彻的命令为天职,办事稳妥老道,从不徇私,深得天子信任和重用。由他来查,此事必然能水落石出。

    钟玉卿心中却未曾感到半丝慰藉,反而泛起了无限的酸楚。她恭恭敬敬的朝着独孤彻行了一礼,神色从容道:“臣妇斗胆恳陛下请告知偏殿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陛下只让追查研制药物的人,却不追查下药之人?”

    独孤彻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吩咐沈从斌先替夏侯纾施针缓解痛楚,再去开药熬制,并特别告诫他不准对外吐露半个字,否则人头落地。

    沈从斌从被天子点名看诊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摊上了大事,然而皇命难违,他也只得努力维持镇定,硬着头皮取了针来替夏侯纾治疗。

    独孤彻这才从坐榻上起身,站在一旁观看他施针。

    没过多久,祝成鸿便带着几个内侍赶过来了,却没有唐突的进门,而是规规矩矩地在门外等候天子召见。

    随后独孤彻便出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祝成鸿不愧是个能当大任的,他听到有人说了偏殿的情况,也没等天子发话,立刻就派人派人将哪里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还在里面的照云长公主和宇文恪。同时还他让人留意那几个返回了千秋殿的命妇和女眷,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防止她们随便传话,败坏皇家声誉。

    如今得到了天子口令,他马上又安排人手去将相关人员拘住,等候盘问。

    独孤彻对祝成鸿的安排十分满意,便将此事全权交与他去处理,太医院沈从斌配合。而他只要一个结果。

    房内,夏侯纾在沈从斌施针后,症状明显有所缓解,气息也变得均匀而顺畅起来,看上去就像事睡着了一样。

    沈从斌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脑袋总算是保住了。然后他擦了擦额间因为太过紧张而冒出的汗水,赶紧又收起银针,到外面开药方去了。

    太医一走,钟玉卿立马走过去,替女儿整理了头发和衣裳,然后紧紧握住女儿的一只手,无声地流着泪,陷入了无尽的不甘与悔恨之中。

    独孤彻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此刻,独孤彻的愤怒已经比之前收敛了不少,但是钟玉卿母女的状况还是刺痛了他的心。他站了一会儿,方说:“郡主,方才你问朕为何不查下药之人,那么朕现在告诉你,下药之人是朕的姑母,照云长公主。”

    “你说什么?”钟玉卿缓缓转过头来,不敢相信道,“不论是越国公府,还是恭王府,都与照云长公主没有任何仇怨,而且照云长公主长年在陵都,从未见过纾儿,她为何要用如此歹毒的计策来害纾儿?”

    这也正是独孤彻最头疼的问题,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回答。他叹了口气,极为不忍的说:“郡主可知当时在偏殿里的除了照云长公主,还有她唯一的儿子宇文恪?”

    “宇文恪?”钟玉卿细细琢磨着这个名字,想起年初陵王突然请旨赐婚未果的事,再联系起照云长公主突然回京,她恍然大悟道,“难道他,难道他想以此要挟我们与他联姻?”

    “郡主猜得没错。”独孤彻说,“这些年,姑母历经磨难,受了许多苦,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位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的照云长公主了。”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坐榻上的夏侯纾,又道:“可是如今满朝文武皆知她是陵王一案的最大受害者,又与皇太后关系匪浅,朕还不能处置她。”

    杨太后与姚太后打了这么多年的擂台,不少老臣都斥责姚太后过于强势。杨太后虽然不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却是先帝原配正妻,是前朝的中宫皇后,也是当今天子的嫡母。而独孤彻纵容生母夺权,就是对嫡母的不敬,有违祖宗法制,因而他们对姚太后的蛮横嚣张微词颇多。偏偏照云长公主返京后一直依附于沉寂多年的杨太后,甚至唤起了她要与姚太后一争高下的决心,这让杨太后的支持者十分欣慰。如果独孤彻在这个时候处置了照云长公主,势必会引起老臣的不满。

    钟玉卿并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深宅妇人,然而道理她都懂,情感上她却不能接受。她这一生,出生高门,嫁得良婿,又生育了两子一女。前半生,她几乎是大部分女人羡慕和嫉妒的对象,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与女儿怪病缠身,不得不骨肉分离,紧接着是长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让她缱绻多年都无法走出伤痛。如今好不容易盼着女儿长大了,又遭遇这样的折辱,却还不能惩治罪魁祸首,让她如何甘心?

    “我的纾儿该怎么办?”钟玉卿再次转向女儿,失望的呢喃着,“她是我拼死生下的女儿,刚刚才满十六岁,本该有光彩灿烂的人生。我与她父亲已经打算替她挑选心仪之人,然后看着她成婚生子,护她一生平安顺遂。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叫她以后怎么办?”

    独孤彻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郡主,来的路上朕已经表明态度了,不管她醒来后怎么想,朕会对她负责。今天的事情,朕也会暗中处置,绝不让人再伤她分毫。”

    钟玉卿闻言,慢慢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独孤彻,郑重的问道:“敢问陛下这么做,是出于对我们越国公府的关照,还是对纾儿的同情?”

    “郡主何出此言?”独孤彻有些诧异,他觉得自己自己你说得很明白了。

    “纾儿曾经在宫中陪伴福乐公主读书,陛下应该了解她的个性。她不愿意的事,臣妇也无法勉强她。”钟玉卿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独孤彻不由得放宽了心,又道:“郡主聪慧敏睿,难道你觉得朕会随意说出对一个女子负责的话来吗?”

    钟玉卿眉头微蹙,心中疑惑窦生,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朕这一生,最恨勉强他人,尤其是对待女子。”独孤彻说着看向夏侯纾,又道,“朕心悦纾儿已久,只是她未曾答应,所以朕原本已经打算放手。可如今她在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朕不得不旧事重提。无论郡主如何看待,朕都想告诉郡主,朕对纾儿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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