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扭曲，眸子里全是痛苦与疯狂，在眼底的最深处，竟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全然不似在周行面前表露出的轻松愉悦。
要是周行还醒着，一定会感到极为困惑，不明白这崽子又是怎么了。
“周行，醒醒，我们到了。”
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响起，周行皱了皱眉，睁开眼醒了过来，正好对上慕容辞亮晶晶的大眼睛。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寺庙里，而他刚才正靠在慕容辞的怀里睡着。
佛祖就在眼前。
周行连忙从慕容辞身上离开，端端正正的跪坐好。
虽然他不信这些，但这样也怪羞耻的。
“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周行压低声音对着慕容辞抱怨道。
慕容辞眨了眨眼，“看你睡得那么香，就不想叫醒你。”
这家伙。
周行磨了磨牙，转过头去不再看慕容辞。
慕容辞还在旁边轻笑出声，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静安寺信徒众多，香火也旺盛，整个殿内烟雾缭绕，每个人之间好似都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唯有前方的佛像是那样清晰。
周行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看着神情慈悲的佛祖却一时不知道该求拜什么才好。
反正来都来了，就算他不相信真的有佛祖，也可以拜点什么嘛。
一旁的小僧上前来递给了周行三支香。
周行恭敬的接过，插在了面前的香坛里。
那就希望能够保佑他——长命百岁，一生无忧吧。
周行拜完后，发现慕容辞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拜完了，正转过头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你好了吗？”周行问。
“嗯。”
周行点点头，“那我们就回去吧。”
而离开的两人没有看到，刚才被周行插在香坛里烧得好好的香……断了。
镀金的佛祖依旧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世人。
一个年老的僧人叹息道，“我佛慈悲。”
“师傅，这……这香……”刚刚递给周行香的小僧指着地上的香坛，惊呼出声。
“可恶，准是被卖香的商人给骗了，竟卖给了我们残次的香烛！质量这样不好！”小僧懊恼的挠了挠他光滑发亮的圆脑袋。
而僧人只是摇了摇头，“罢，你把这炉香端去后山倒掉，再换上新的吧。”
“好的，师傅。”
山上比山下要冷许多，尽管周行已经穿得很厚了，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走出大殿，往远方看去，依稀可见远处山峰上白雪皑皑的山顶，景色倒是有几分开朗舒心。
突然，手心处传来暖意，周行低下头，见是慕容辞借着披风的遮掩拉住了他的手。
“我冷，周行。”慕容辞撒娇道，“我们牵着就不冷了。”
周行：“……”
这纯属是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他的手分明才是冰凉的，慕容辞这样牵着根本不会感到暖和。
倒是少年的体温高，连指尖都是温暖的。
这股热气传到了周行这边，没过多久，就将周行的手也给捂热了。
这些都是待在宫里见不到的。
慕容辞一路上都很高兴，脸上满是笑容，不停的询问周行向佛祖许的愿是什么？
周行不理他，他就一直问。
“告诉我吧，求求你了。”慕容辞拉着周行的手晃悠。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告诉我，我就可以帮你实现愿望了呀。”慕容辞理直气壮，“只要不离开，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
周行心想，那可巧了，他的愿望慕容辞永远也不可能帮他实现。
“那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周行把话题抛回慕容辞身上。
然而慕容辞却沉默了。
“我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慕容辞腼腆的笑了笑，眸子里缀满了细碎的光。
回到寝宫后，周行发现华清宫里完全变了样。
原本有些清冷的院子里到处挂着红色的灯笼以及艳丽的绸缎，看上去很是喜庆。
周行回过头以目光询问慕容辞，慕容辞却只是神秘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解释。
而在周行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眸子里充满了哀痛。
慕容辞不说，周行也懒得再去问。
他就要走了。
还有三天，他就要彻底离开这囚笼般的皇宫了。
令周行感到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慕容辞不知在忙些什么，来华清宫里的时间也很少。
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慕容辞不来，也就意味着他成功逃脱的概率更大。
把玩着慕容辞派人送来解闷的小玩意儿，周行忽然叹了口气，从桌前站起身。
他看了看这精致奢靡的宫殿，竟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这些，全部都是慕容辞为他精心布置的，就为了能够讨好他，慕容辞几乎费尽了心力。
好笑。
慕容辞这傻孩子怎么那么天真呢。
难不成慕容辞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够留住他吗？
真是太傻啦。
周行很清楚，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的本性就是这样，又怎么会真的喜欢上别人呢。
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就算慕容辞有一天死在了他面前，他都不见得会掉半滴眼泪。
又开始困倦了。
周行揉了揉眼睛，突如其来的睡意让他原本正好的精神一下就没了，简直恨不得立马闭眼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有什么不对劲……
睡着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周行的脑子里划过。
可是他太困了，他真的很累……很累……
算了，管它是什么。
一切都不重要。
……
此时的慕容辞正神情憔悴的翻看着手下新找来的典籍，眼中满是红血丝。
“怎么会没办法……怎么会没办法呢……”他低声呢喃道。
慕容辞有些崩溃了。
“明明马上就能成功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