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亲卫自然知道他所闻何人,赶忙引路。
她是刺客,还是刺杀储君的刺客,自然在地牢的最低层。
赵太子来到地牢的最底层时,经过一个个牢笼,看到一个个由铁链捆住手脚,被卸了胳膊,血肉模糊,头发凌乱,满脸血污的人,扭曲地朝栏杆爬来,嘴中嘶吼着怒骂仇恨,直骂他不得好死。
听得这些污言秽语,赵太子亲卫脸都黑了,直拿着随身佩剑重重敲打着围栏,口中威胁呵斥。
“无妨。”赵太子制止他们的动作,只当对这些阶下囚视若无睹,对他们的骂言诅咒充耳不闻。
“都是元军俘虏?”
“回殿下,正是。这些都是元军司农部队的将领。”
“孤且听说司农部队可是全军俘虏,其他人在哪?”
“回殿下…在白昕淮一队突袭刺伤郑将军后…元军俘虏皆被贺将军…祭旗了。”
“你说什么?”赵太子不可置信。“好啊!贺兰、贺将军你可是好大的胆子!!”一怒之下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听到元军俘虏全军被屠的消息,尚还关在牢笼里苟活的元军将士群起激愤,一个个怒吼着要冲出来,像一群发疯的野兽,牵动铁链发出阵阵刺耳的刮擦声。
“殿下!”见太子又去捂伤口,亲卫担忧。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闭嘴!”其他跟在后面的亲卫和狱卒赶忙恐吓这群发疯失控的囚徒。
“啊!——你这王八羔子,去死!”
只听得一赵军亲卫一声痛吼,却是因为挨得牢笼近些,竟被内里的疯子生生咬下一只耳朵。这亲卫一怒,拔刀一刀捅进那疯子的肚子。
血流成河,那疯子终究还是缓缓瘫倒在地,终是穿着一身肮脏的囚服死在了这不见天日的敌军地牢。他的司马将军心心念念的故土,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一时间好不嘈杂,直闹得赵太子头疼欲裂。
“带路,快些走吧。”
“殿下您这伤?”
“孤的话是听不明白吗?”
“属下不敢,殿下这边请。”
在经过靠里间的一间牢笼,只见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看不清容貌的人被死死捆绑在十字木架上。
见赵太子望过去,亲卫狱卒赶忙解释:“殿下,这是白启四子白昕亭。”
赵太子这才回忆起几分,白日在囚车上见到的身影。
“白启的儿子,那便是她的兄弟了…”
亲卫没听得真切,尚未开口询问,便见太子殿下抬脚疾步往前走去,这才将询问的话吞回肚子里,提腿跟了上去。
他最终停在一间牢房门口。
看着牢门缝隙间那虚弱狼狈的身躯,只觉得寸步难行,连上前的勇气都要丢失。
他示意随行者全都退下,终是一脚踏入这小小的房间。
白筱翾在余光撇见那太子制服时,意识就回笼了几分,只是屏气凝神,迫使自己伪装得浑浑噩噩,不然自己一定会疯掉。
“白…白筱翾。”
她充耳不闻。
“孤…我并不知你真实身份,更不知你是白家女。”
“你现在身份特殊,我虽不能明目张胆将你放了,但你且在这安心呆两日,不日我会放你归元。”
归元?她还能有那一天吗?
她终是有了点反应。
“滚!”未进水米的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哪怕是全力的怒吼,在他人听来也不过是嘶哑的嗡声。
“你?…来人!”赵太子怒了。
见狱卒屁滚尿流地赶来,赵太子怒喝:“饭食饮水呢?要渴死她不成?”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这牢狱里哪有什么好饭菜,可见太子那脸色,狱卒只得赶忙跑去拿了自己尚未来得及开动的饭食,急匆匆地端来。
太子呵退左右,亲自端起那粥碗,轻轻吹凉了,用勺子挖起浅浅一勺,递到她嘴边。
白筱翾只将头撇去一边,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更遑论争吵怒骂。心如死灰的她,只余视而不见,冷漠死静。
太子见状,却也不逼迫她,只是缓缓开口:“白昕亭尚还活着,若是想让他与你一同归元你且留着自己性命。”
他的话语尚且说得上温柔亲和,但听在白筱翾耳中却是让她通身寒冷,如临冰窖。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拼命忍着眼泪,不想让眼前人看到自己一丝一毫的脆弱,好似这样就能守住那破碎不堪的自尊和骄傲。
太子又将手中的粥勺往她嘴边靠近了些。
他话语中的威胁她如何听不懂。
她忍着屈辱,颤抖地喝下那口粥。
然而不知是为何,明明香甜的粥入口仿若苦辣的毒药,她胃中一阵反胃,全数又了吐出来。
太子仿若未见,只拿帕子轻擦她的嘴角,继续挖了一勺粥,递到她的嘴边。
见她目眦欲裂,仿若忍受不了这种屈辱,要发作时,太子又先声夺人:“一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若是一方不吃不喝,想必另一方也不会独活,我说的可对?”
白筱翾怒喝:“赵、太、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北麒。我名唤顾北麒,字云初。”说罢,再次将粥勺和粥碗递到她面前。
白筱翾此时都要气笑了。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等下就会去见白昕亭,你的决定如何?”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对视不过几秒,她仿佛看过了千山万水,春去秋来。
她笑着流泪。
她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尊严傲骨在亲人的性命面前一文不值,没有什么比亲人活着更重要。她妥协了。
她就着他的手,忍着反胃的恶心,哭着喝完了整碗粥。她每喝一勺,泪水就落入粥碗,喝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喝的是粥还是自己的泪水。
“如此,甚好。”顾北麒放下见底的粥碗,拿帕子轻擦她的嘴角。
“我隔两日会来看你一次,若是你没有好好吃饭…”后面的话他未宣之于口,只是温柔一笑。
白筱翾仿佛从没见过此人,他从来不是温柔善良的云初,而是个笑面的恶魔。她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战栗着。
“让我见他!”她口中的他自然是白昕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