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遮了遮眼睛，何淞原没注意到他的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心情太振奋，眼睛都是带着闪闪的光，像个乖巧的大狗狗，直勾勾的看着人，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睛里面的倾慕和欢喜就要溢出来了。
化疗让何未瘦的几乎脱相，他实在吃不下什么东西，尽管何淞原尽可能的在他可以吃的范围内做出最合他胃口的吃食，但他还是持续的瘦下去，曾经笑起来带着微微肉意的脸颊凹陷下去，何未头一次对自己的脸生出一些自卑，何淞原再看他的时候，他会轻轻侧开脸，小声说，“不好看。”
何淞原哄他，“那多吃一点，长肉了就好看了。”
何未蹙眉，他不是挑三拣四的性子，但是吃这些实在让他胃里不舒服，强迫着自己吃了几口，在喉咙处艰难咽下，再夹的时候何淞原就挫败了，握住他的手，“算了，不想吃就不要逼自己了。”
何淞原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做的更好吃，其实这个已经跟厨艺没有太大关系了，更多的是生理问题，但是他潜意识里也在不停逃避这个事实。他好像比他想象中还不能接受何未的离开。
这些天信封还是在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何未不愿去为难小护士，全收下封在了柜子的最下层，他平日闲的时候会读点书，现在这个精神劲也没有了，他最多的时间都用来躺在床上，肺里出x许多，咳嗽的时候单薄的腰用力的弓起来，看起来瘦的可怜。
何淞原什么都做不了，只好一遍一遍抱着他，告诉他，会好起来的，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四月底的时候何未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他什么都吃不下，平日里觉得有食欲的东西看一眼都觉得反胃，医生已经给了最后的诊断书，这些何淞原没有告诉何未，尽管对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何淞原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哪怕他用力的遮盖，眼底是发黑的青，他勉力笑着，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叫他。
“未未。”
“嗯。”
“未未。”
“嗯。”
“未未。”
“嗯。我在。”
何淞原不说话，过了会儿，何未挠了挠他的手心，说，“何淞原。”
何淞原看他。
何未说，“突然好想看烟花。”
何淞原看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山顶的风吹的冷清，从这里往下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渺小的，包括生老病死。
何未站在那，这么长时间来头一次觉得畅快许多，是身体上的放松，他仰头闭上眼睛，面容恬静，何淞原在他身后远远的看着，他忽然心底有些发慌，大声喊他，“何未！”
声音传的很远，隐隐可以听到回声，停了大概几秒，何未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做什么？”
何淞原的心安定下来。
晚上的空气都泛着冷意，何淞原给他披了一件外套，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烟花开始一簇一簇的绽放，从山底到低沉黑暗的天空，何未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耳边是烟花的爆炸声。
“何淞原，你哪里买的烟花？很漂亮。”
“托朋友挑了一些，他说这些卖的最好，看的人都喜欢。”
何未在黑暗中点点头，“确实很好看，我很多次都看过烟花，不过。”何未微微仰头看他，笑容在忽明忽暗的光下显得妖冶，“这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了我而放。”
何未头慢慢靠回去，感受到何淞原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的贴近他，“我很喜欢。”
何淞原去牵他的尾指，“喜欢就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
何未没说话，安静的看着空中瑰丽的烟火。
烟花不止休的在上空层层绽放，有人好奇的探出窗外，看外面放了一夜的烟火，而真正看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凌晨的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来，薄薄的日光打下来，朦朦胧胧的罩住山头。耳畔有清脆的鸟叫，扑棱扑棱的扇动翅膀远飞，灿灿的阳光像是被揉碎的点点光芒，俯瞰着往下看，一切都在变亮。
何淞原颤抖着去摸他的脸颊，指尖触碰到一片凉意。
四月的春天还会再来，但他爱的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