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砖小院里,柳婶婶拿着柄新木梳和两根桃木簪,“新的……我手笨……等二婶给女郎梳发……”
江淼淼感激笑笑。
桃木簪和家具一样,有一枚熟悉的柳叶,应是柳家所制。
在二人说话间,王二婆上门了。她感慨道:“当年有福气在小郎君家,女郎昨日的随云髻,老婆子也会一点,就是比不了女郎身边人的手艺……”
“得阿婆梳发,是小女之幸。我入乡随俗,俭朴利落就好。”江淼淼露出笑,乖巧坐着。
王二婆闻言又笑眯了眼,散了她随意扎的头发,“女郎的发丝,可真好。”
有句朴实无华的赞美没说出口。
——像乌云一样。
家中没有镜子,江淼淼不知道最终的发型。不过她有“平板电脑”。
“薜荔,这个随云髻如何?”
【宿主,无法与系统相较。】
“好了……”
【如此手艺,聊胜于无。】
“……”
闭嘴,好吗?
等王阿婆走后,江淼淼回房。趁着光亮,在屋里转悠一圈,家徒四壁,藏个盒子也不知道藏哪里。
【宿主,薜荔建议您还是随身带着。】
“我建议贵系统发一个乾坤袋。”
【……】
信物、银票、路引自然是要随身携带。今日换了衣裳,首饰那些怎么藏得住?
正趴在木床下观察的人很是烦躁。暗格、密室什么的,都是无法出现的。
东屋没有关门,柳婶婶看趴在地上的女郎唬了一跳,但看到身边那个匣子又明了。
她轻轻咳了咳。
“婶婶……”江淼淼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尴尬回头。
【宿主,您真乃饿死鬼系统最挫的宿主。】
“……”
此刻,最挫宿主无力反驳,还讪讪笑着。
柳婶婶这回没有避嫌,略略红着脸,钻进笨重的木床底下,在正中央处,往上按了三下,接过递来的盒子,往里头一放,再叩好。
她边藏,边指点盒子的主人如何取回。
江淼淼一一应下。
实在过于震惊,她和薜荔感慨:“柳家真的没有特殊属性吗?大男主,重生,男配?不然的话,为什么婶婶家的木床都有暗格?”
【宿主,我们是饿死鬼系统。可能是,你们人类女子都喜欢把东西藏床底,学到了。】薜荔也同感,惊讶叹道。
人类女子江淼淼:“……”
还没来得及拍灰,柳婶婶比了个手势,又磕磕巴巴解释,“悠哥儿长得高,爬不进去……”
脑补一下婶婶家的悠哥儿爬床底,江淼淼抿着嘴笑。
“以悠哥儿起誓,绝不贪女郎财物……”
“我信婶婶。”江淼淼收了笑,随即拿了桌上那块二两的银子,塞她手里。
柳婶婶哪里好收?
“米面。”江淼淼指了指肚子,又抖了衣袖,“布,钱。”
柳婶婶还是缩着手。
“我失足落水,幸而遇到杨柳村人,若换了别处,还不知道什么光景。”江淼淼轻叹一声,真切说道,“家人……难觅,恐怕要在婶婶家中多住些日子。婶婶不收,我也无脸住着。”
“小女有几个铜钱傍身的。”江淼淼也摸出那个绣着薜荔鬼的玄色荷包,抖了抖,又接了那些铜钱,“既是婶婶给我的,我便不与婶婶见外。”
柳婶婶也微微一笑,眼睛里都有了亮光。女郎这样率真活泼,可真好,悠哥儿就是寡言少语的。
……
朝阳升于东山。
王二婆等人将江淼淼送到村口,又和柳母窃窃说,会给她看家,请她放心。
柳家要供着悠哥儿读书,自然有些家底。柳母努力不露出怯,不能暴露女郎的财物。
七叔公随手招了大牛来,和江淼淼说:“大牛还算机灵,今日女郎尽可使唤他,且补他昨日罪过。”
对着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行了一礼,江淼淼才道:“村长这话折煞小女了。原是我落难,幸得村长救我。”
七叔公也学着悠哥儿素日那般,拱了拱手,“愿女郎今日如意。”
赶牛车的是一个叫大壮的汉子,身量高大,黝黑的脸庞有憨憨的笑。
大牛抱着个背篓,手抠着竹篾,偷瞄着贵人。贵人那身好看的衣裳没了,衣裙和村里嫂嫂们差不多。
张家媳妇也带着个竹篓,里头装着自家晒的草药,纳的鞋底,攒的鸡蛋,想趁着五月初三的大集会换些钱。
在婆婆手下讨生活,张家媳妇是个会看眼色的,见贵人穿了和她差不离的素布又含笑望着沿途风景,便拿大牛打趣:“大牛,你竹篓上面那包绿色的是什么呀?”
大牛抬眼瞄一眼贵人,复又低头说:“桑果。”
张家媳妇又笑开了,“现下遍地是桑果,你这可卖不出去。”
大牛垂着头没说话,黝黑的手指轻抠竹篾。
“趁着还新鲜,给嫂子吃罢。”张家媳妇离他近,长手一伸,不料半道被白云截住。
杨柳村这一趟有五辆牛车去赶集,照顾着江淼淼,这一车坐的人最少。
柳婶婶、王二婆家的大媳妇、张家媳妇和大牛,加上她才五人。大牛是男娃,坐这里本就局促。
江淼淼想起从前,有些大人总是自以为幽默有趣,拿小孩子开玩笑。
现在,长成大人的她,终于握住张家媳妇的小臂,像是亲热扶着。
她略微羞涩笑了笑,眉眼尽是温顺,开口叫人:“嫂嫂……”
张家媳妇哪里被人这样娇滴滴唤过,莫名红了脸,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女……郎……”
女郎用着杨柳村的方言,缓缓开口,如是道:“嫂嫂,可怜我平日不曾见过杨柳村这样的好风光,也不曾尝过这样新鲜的桑果。嫂嫂,今日能否让我,教我也开开眼?”
“嗯,女郎,随意……”张家媳妇缩回了手,还捏了捏耳垂。见了鬼,怎么耳朵热得厉害?
“嫂嫂这样善心,便是天上的仙女也不曾有的。”白云还在尽心吹着。
王家大媳妇侧头看着大牛,又轻轻笑了笑。
昨晚被婆母敲着桌子说教了好久,说要和贵人好好相处,能学得贵人一丝半点,都是受用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