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二师兄总路过修罗场 >第39章 二师兄深藏功名
    昭明不在的第四十五天,戊时三刻,夜枭啼。

    自督学傀儡遍及苦行峰后,昆山弟子学习热情愈发高涨,内卷之风盛行,师兄弟偶然路上碰见,聊天叙话时必谈及“今天督学傀儡跟着你了吗?”,表达祝愿时必加一句“愿你形单影只,学业顺遂”。

    是夜晚课,今春新开设的修真界简史课夫子抱着一摞厚厚的史籍走进学堂,将书往桌上一放,重物落地的闷响声将房梁上结网的蜘蛛惊得坠下。

    落到一半,它才从腹部放出蛛丝一缕,险险将自己吊在半空。

    学堂内的弟子一部分被蜘蛛吸引,悬着颗心替他提心吊胆,另一部分人则好奇心旺盛,企图透过堆叠如山的典籍,一窥其后藏匿的夫子的脸。

    然未见其人,便先听一声缓慢苍老的音调,像蜘蛛结下的旧蛛网,布满厚重的时光的灰:

    “老夫是昆山小琅嬛阁的守阁长老,姓梁,大家叫我梁夫子也好,梁长老也罢,总之,从今日起,便由老夫来为大家教授修真界简史,为期,十年!”

    最后二字如石子投入湖面,台下惨嚎如涟,一圈圈蔓延交织,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琴棋书画倒也罢了,为什么修真界还要学史,我真的是来问道求仙而不是来考状元的吗?”

    一个弟子捂着心口,几欲昏厥。

    “要是人界史书倒也还好,王朝更迭,中间至少还有隔层断代,不过几百年几千年。修真界史有多长我不知道,但这么多还算‘简史’,我真的会记忆错乱,提前痴呆。”

    另一个弟子抓乱头发,双目呆怔。

    “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回家种地放牛。”

    “……”

    梁长老并未理会满室哗然,袖袍下枯瘦的手往上伸,抓起最上面的一本厚书,直接开念:

    “天地未开,宇宙混沌,不生不灭,不净不垢,无始无终;混沌有神,开天辟地,清气上升,其名为天,浊气下沉,其名曰地……”

    “对了。”他慢悠悠念完一小段后忽然一顿,补充道,“本课一旬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十年以内,缺课二十次,小考不合格十次,大考不合格五次者,重修。”

    “老夫不管你们在昆山内什么地位,其他方面有多惊才绝艳,只需牢记一点,就算是你们大师兄,也是修了将近五十年才结课的。当然,有不信邪的,大可以将老夫的话当耳旁风。”

    此言一出,课堂上聒噪的鸭子们纷纷自觉吞哑药,捧着玉简随梁长老声声催人梦的语调认真往下读,全副心神都用来瞪着书上的每一个字,恨不得用诚挚的目光将他们感动出灵性来,有序而自觉地钻进自己脑中。

    所以当虞渊再次消失时,无人发现。

    或许是因为虞渊本身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或许是因为他桌案前的书垒得同样高,总之,当眨一下眼后耳畔的朗朗书声变成嘈杂吵闹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因为他上辈子也上过梁长老的修真界简史,知道梁长老有随机抽人考校的习惯。

    彼时他被传送到一颗高大的老榕树上,头顶鸟窝,身披绿叶,身形被层层叠叠的宽大树叶掩映,在夜色之下犹为模糊。

    树下三尺以内声音嘈杂,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惊得他头顶那窝雏鸟不安啼叫。

    最近这声音在虞渊身边出现的频次略高,他几乎一瞬间就听出那是曾骂他废物的张师弟。

    而透过层层枝叶,他还看清张师弟背后一身白衣的赵宿川,以及柳眉微蹙,泪光点点的女主,和俊美挺拔的男主。

    虞渊简直气笑了,这本书是有多缺龙套啊,怎么每次都是他们俩?

    随即想到其他弟子都在被晚课折磨,估计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当炮灰。

    不对啊,那他们怎么有时间?

    “张师兄,赵师兄,你们误会了,段公子他真的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在湖边崴了脚,他才来扶我的。”

    张师弟道:“师妹啊,你可长点心,此地人迹罕至,又逢夜深人静,正经人谁没事会来这里走动,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你以后离这种人远点!”

    不是正经人你俩在这干嘛?

    虞渊将鸟窝从头顶拿下,面无表情地想。

    “要我说还是我们赵师兄这等君子最教人放心。光风霁月,惊才绝艳,就连大师兄见他的第一眼,也夸他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呢。”

    虞渊想,如果张师弟一生只能说三句话,第一句话会用来骂别人,第二句话会用来诋毁虞渊,那第三句一定会留来夸他最敬爱的赵师兄。

    不过这次他彻底没绷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盖因大师兄是个脸盲,从来分不清谁是谁,但他身为一派大师兄,对内是师弟妹们的表率,对外是正道楷模,平时跟随掌门处理门派内外大小事务,自需长袖善舞。

    因此大师兄见到男修时一律夸光风霁月一表人才,见到女修时一律夸仙姿玉貌灵秀逼人。虽用词重复率高,但因表情过于正直坦荡,这么多年从来没谁听出过敷衍,就连路边一条狗经过,都能得他两句真诚夸赞。

    因此拿大师兄说事,实在不怎么有含金量。

    底下的争吵还在继续,但虞渊一心想往回赶,直接抬手布了道隔音结界,随后掏出一枚空白玉牌,手指在其上划出几笔简单纹路。

    玉牌亮起荧蓝光晕,虞渊捏着嗓子,语调瞬间婉转哀怨下来:

    “是执法堂的师兄吗?人家要举报有四名弟子逃课生事,他们吵得好凶,吓坏人家了呜呜。”

    “嗯,对对,就在苦行峰下镜湖旁的大榕树边……什么?人家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也逃课了?呜呜,你冤枉人家,人家就不能是已经结了课的路过师姐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说正经人结了课以后就不会上苦行峰的,学海无涯知道吗?还要人家留名字?那好,人家就告诉你,本仙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哎呀不好,玉牌失灵了!”

    虞渊做作地叫了一声,飞速掐断通讯的同时,将鸟窝重新放好,猫一样轻捷无声地从树上跃下,趁四人全副心神都放在吵架上,默默走远,走出一段距离后,开始朝苦行峰上拔足狂奔。

    深藏功与名。

    在今夜的执法长老赶到前一刻,虞渊恰好猫着腰回到座位上。

    今夜督学傀儡被全部送到炼器峰上重填灵石,因此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他悄悄溜走。

    执法长老一双锐利的眼扫过整间学堂,语气威严,一字一句都仿佛敲在弟子们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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