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解脱?”“谁缚汝?”

    “如何是净土?”“谁垢汝?”

    ——记

    修真历九万九千七百二十四年,九天之外的神殿。

    扶旸避开手下侍从,行色匆匆来到一座漆黑高塔前。

    塔是四方塔,高九十九层,威仪挺拔,颜色似铁,就连飞起的檐角线条也分外冷硬锐利,远望煞气弥漫,与神殿端正肃穆的风格大相径庭。

    塔名“厉善塔”,内里却与真善美攀不上亲戚关系,里面关着开天辟地以来为祸人间赫赫有名的妖魔凶兽,偶尔也用来关虞渊,在他犯错的时候。

    扶旸小心翼翼打开一处小窗,光线照不进厉善塔,他对着漆黑的塔内小声呼唤:

    “小渊,小渊,小……”

    第三声时,塔内传来锁链相互摩挲的脆响,一只腕上缠着铁锁,手背上布满伤痕的手伸了出来,略显沙哑的少年音冷漠响起:

    “我要的东西呢?”

    “糖葫芦,桂花糕,糖炒板栗,柿子饼……都是你喜欢吃的。”

    扶旸一抬头,乍见虞渊手背上交错凌乱的伤口,其中四道深可见骨,似乎是被锋利的爪子抓伤的。他的眸子像是被刺了一下,焦急询问,

    “里面的妖魔欺负你了?”

    虞渊嗤笑向角落瞥了一眼:“他们只会比我惨。”

    黑暗角落中垒成高山的鼻青脸肿妖魔与聚成一坨瑟瑟发抖的凶兽一齐点头:他不来寻衅滋事我们就千恩万谢了,谁想不开敢去欺负他!

    厉善塔内传来咀嚼糖葫芦的声音。扶旸斟酌开口:

    “小渊,等你气消了,就去给大长老服个软好吗?这样我才有理由早早放你出来。”

    黑暗中咀嚼糖葫芦的声音一顿,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良久沙哑的少年音才带着疑惑重新响起:

    “不是我干的,我为何要认?”

    “只是让你服个软,先出来再说……”

    “扶旸,你知道那是传世干的,不是我,为什么要骗人?”

    扶旸的语气有一瞬失措:“我,我没有骗人,我不可能骗人的。小渊,传世照顾了你和我很多年,如果犯错的是她,她会被处死。”

    虞渊没有反驳,只是忽然有些倦怠,不想搭理人:“趁神殿的人没来这里,赶紧离开吧,被他们看到你来看我,就不好了。”

    “小渊……”

    “别打扰我睡觉。”

    “……那我先走了。”

    扶旸背影匆匆。

    “哥。”

    身后忽然响起的清晰喊声让他停下脚步。

    扶旸惊喜回头,看向漆黑小窗。自进入长达几万年的叛逆期后,虞渊已许久没喊过他哥哥了:“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不喜欢神殿,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住吗?”

    “为什么?”

    扶旸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他是不喜欢神殿里的人,作为兄长,他耐心劝导任性的弟弟,

    “大长老对你严厉是为了教好你,不是对你有偏见,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表现得稍微乖一些,不要老吓他们,神殿里的人也会很喜欢你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或许在扶旸眼里,他们是好人,但对虞渊来说,从来都不是。

    “好了,没什么了,再见。”

    “好,再见。”

    待扶旸走后,仰躺的虞渊从地上坐起,斗篷笼罩全身,也将手腕上抑制神力的枷锁遮得严实,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扶旸的背影喃喃:

    “我知道,你不会骗人,你只是,什么都没说罢了……”

    收回目光,他走向瑟瑟发抖的妖魔群。

    “大人,您从此地往上,一路胖揍十妖魔四凶兽,就能到塔顶取得‘穷碧落’,到时候我等再伪装出试图越狱的姿态,制造混乱为您争取时间,您按照我等给您规划的路线走,定能顺利离开神殿。”

    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出逃。

    “尔等目的何在?”

    众魔匍匐,痛哭流涕:“此后天高海阔,任大人逍遥,您走之后,我等必日日为您祈福,只求您千万别被抓回来!”

    “……”

    *

    “不好了,虞渊打残十妖魔四凶兽,盗取穷碧落,逃出厉善塔!”

    “厉善塔群魔暴乱,试图出逃!”

    “虞渊重伤大长老,离开神殿!”

    “虞渊不见踪迹……”

    “虞渊……”

    扶旸呆呆地听着神侍们不断呈上来的情报,眸中情绪复杂。

    只是叛逆期还没过,简单地离家出走而已,他一定,一定还会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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