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修士提剑前进,他们身穿素色轻袍,腰佩白鹤玉佩,发束鹤形男冠,衣袂轻荡,一派神仙姿态。
瘴气偏近紫色,空气里能嗅到毛皮烧焦的刺鼻气味,修士的视线受阻,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也许是灵力枯竭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御剑飞行。
再往前便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断崖,此地光影流转,越前进空气越稀薄。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女,她时不时惊恐回头,眼眶的泪水滚落。
回应她的是凌厉的鞭声、嘲笑声
“啪——跑啊!”
被驱赶的少女只穿着灰色长袍,身上的衣物被打得破破烂烂,清晰地看到一道道鞭痕,有的伤疤还在渗血,洇出旧红的血渍。她头顶的木簪晃着要掉下来,逃得太狼狈了,还踩掉了一只鞋。
即便如此狼狈,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难以用文字形容她的美。
不是魅惑众生的妩媚,也不是天真浪漫的娇柔,那是荡漾的、明亮的、被造物主偏爱的美。
她一落泪,路人也会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为她悲伤,她拥有影响他人情绪的魅力。
当然,这样晃动心魂的美丽也会催生凌虐欲。
漂亮的不仅会被供起来万人仰望,还会被折断、揉碎、弄脏。
追在后面甩鞭子的女修眼里闪动着嫉妒的火焰,她爱看少女摔倒、满身泥泞、爬不起来、痛哭流涕,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极大满足。
[啧,真是个小可怜,小心哦,她好像又受伤了]
法则金链嘴上“怜香惜玉”,内心却很欢快。
它喜欢看热闹,造物越惨越悲哀,它就越快乐,神与神的伴生物是不会怜爱造物。
简世鸢不像它这么变态,但他情绪也没波动。
围观少女的挣扎,简世鸢内心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如同在看凶兽的伪装秀,无论此刻的少女多弱小、多可怜,他也生不出一丝怜悯。
怜悯是给弱者的,对于强者,他人的同情就是侮辱。
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太有名了,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就是未来的舒氏掌事,唯一的女掌事——舒咕。
命运最喜欢开玩笑,无论舒抱香多努力,牺牲多少,她都无法撼动既定的命运。
未来,舒氏确实有了女掌事,那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坐着舒咕。
舒抱香幻想的未来都属于舒咕,她像一只蚂蚁,拼命向前爬,颤动着触须,刚嗅到一丝甜蜜芬芳,就被狠狠碾死。
舒咕,名字很可笑?没有父母会给子女取这种可笑的名字。
舒咕确实没有父母。
她是舒氏的旁支子弟,父母在她满月时,外出执行家族任务,不幸遇难,双双毙命。
她被寄养在叔父家,大多数寄人篱下的孩童都性情软弱,舒咕也不例外。她三岁还不会说话,叔父一家提到她常用“天资驽钝,不堪造就”来形容,她是角落里开放的野花,悄然生长。
舒咕生在舒家,不像主子更像高级奴仆,有人教她如何行礼、伺候人,却没有教她修炼。
她的一生就该浑浑噩噩,可命运喜欢开玩笑——
上天给了她聪明的头脑,还要给她绝美的脸,她注定不平凡。
舒咕长得太漂亮了,漂亮到女人嫉妒她,男人疯狂迷恋她。
见过舒咕的男人都倾心于她,这样的爱让叔父家的女儿、她的堂姐卷入了疯狂的嫉妒。
命运射出一箭,没有人能躲开。
一切就像计划好的,所有的折辱与欺凌就为打造那一件惊天动地的“神兵利器”。
宝剑出炉,要千锤百炼,要忍耐、要痛苦、要融化!
堂姐的未婚夫也爱上了舒咕,那时的舒咕还没有名字,别人就称呼她舒女,那位未婚夫突发奇想,给她取名——心爱。
他想肆意玩弄,将她当成物件,爱时亲抚,不爱时束之高阁。
舒咕心气极高,当然不愿沦为别的玩物,严词拒绝,她更愿意被称作“舒女”。
可此事暴露,堂姐暴怒,盛怒下她将舒咕绑起来打个半死。
无妄之灾,不管舒咕理不理解,一切都发生了。
锻剑时,无论剑胚颤抖、扭曲、崩裂,它都要忍受一下接一下的重击。
人面对厄运,有的选择反抗,有的认命。
宝剑只能随击打变形、融化,被迫重塑成需要的模样。
舒咕为自保,亲手割掉了自己的双耳,砍断了小指以此示好。
她知道堂姐嫉妒她的美貌,为了活下去,她必须亲自动手,毁灭自己的美丽。
舒咕作践自己,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终于保住了性命。
堂姐看着血淋淋的舒咕,一脚踩下她的脑袋,狠狠碾轧。
吃了一嘴的沙土,满头满脸的鲜血,她恨吗?痛吗?怨吗?
没有人知道舒咕当时的心情,旁人只能从后世史书《舒咕本纪》窥见一二,这位舒氏女掌事命远多舛,却逆风翱翔。
那日,恰好天飞群鹤,啄咬灰鸽,舒咕的堂姐若有所思,为她赐名“舒咕”。
咕,是灰鸽叫声的象声词。某种意义上,这名字是代表了耻辱,舒氏以鹤为贵,鸽子就是杂畜。
舒咕韬光养晦,荣登掌事之位后,仍保留了这耻辱的名字。同时,哪怕有灵药可以医治伤体,她也没有修复自己耳朵、小指,她只是将自己的叔父一家凌迟,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全部虐杀。
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心性都远超他人。
真金千锤百炼,劲竹岩缝生根。
舒咕的人生颇为传奇,她掌权后,舒氏威名更甚,一度碾压其他家族,震压四方!
她喜杀伐,爱征战,乐于扩充领土,所到之处,万修臣服。她政治手腕极佳,不仅收拢一堆低阶修士,还笼络了诸多大能,在她的带领下,舒氏像打了生长激素的树,拼尽全力向外扩张,以令人惊恐的速度侵占地域。
世人形容云叶庭“美貌只是她最不起眼的优点”,这句话也适用于舒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