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下雪了,夏去冬又来。

    简世鸢伸手,接住了飘下的雪花。

    他无法改变既定的故事,自然也无法融化幻境中的雪。

    一片片雪安静地躺在他掌中,他握紧它们,感受独特的冰凉。

    法则金链第一次陪简世鸢看雪。

    简世鸢肩头、发间都落满白茫茫的雪,好似白了头,他孤身寥落,慢悠悠走在漫天风雪中,四周既无灯也无月。

    [舒愫都走了,你还有闲心看雪?冰原州到处都是雪,你还没看腻?]

    简世鸢摆弄着掌中的雪团,将它捏成小鸟的样子。

    雪鸟胖嘟嘟的,很像蓝星游戏《愤怒的小鸟》中的小红鸟。

    简世鸢给它戳个嘴巴,又耐心打磨它的轮廓。

    “这可是冬天的雪,我第一次欣赏冬天的雪。”

    [开什么玩笑?!你历经数载秋冬都没有见过真实的雪?]

    简世鸢笑着摇头,“你理解错了。以往是我太忙了,辜负了好景致。”

    法则金链一哽,默然无语。

    一个“忙”字道不尽诸多辛酸。

    冬日赏雪是富贵闲人的专属爱好,简世鸢这样的草根修士是没资格浪费时间在这无用的雅趣上的。冬天昼短夜长,阴阳逆转,妖邪无所顾忌大肆杀戮,他有太多事要做,猎魔除妖、修缮被雪压塌的居所、迎岁祈福

    他没有资格闲下来。

    [那你慢慢玩]

    简世鸢嘴角微微扬起,他踮起脚,将雪鸟固定在树枝上,又用细碎的枯叶为它点缀眼睛。

    愤怒的雪鸟朝他挤眉瞪眼,简世鸢微微仰面,轻笑。

    “没意思,再见,我的小小鸟。”

    最后,他又摸了把雪鸟,享受片刻的宁静。下一瞬,罡风环绕简世鸢身侧,朵朵金莲如暴洪,疯狂涌动冲刷,化为花潮,为他开道,他将所有风雪甩在身后。

    中州的帆城建成超千年,此地四面环山,地邻妖都,以赤纳河为险,散分人妖两域,人鬼妖魔混居而共治,民风彪悍,是修仙界最繁华危险的商业城市之一。此地商贾修士云集,每年特殊的日子就会举行盛大的拍卖会,天下珍宝、修行所需的灵材法器一应俱全。

    自千百年前,最后一任帆城城主命毙其附属城——予心城后,帆城再无官方正派管束,历尽战乱,鱼龙混杂,此地也成了邪修鬼修们最爱的避难地。

    提到帆城就不得不提予心城。

    作为帆城四大附属城之一的予心城地势下陷,四面又建有百米高的城墙,从高空俯视,整个城池就如一个大铁锅,城内所有生灵“困而煮之”,因此,游人、土著也戏称它为“锅城”。

    简世鸢跟着人群,沿着主路向城内走。路面宽阔,足以并排行驶六辆马车,沿街有商铺、酒肆、歌楼等,喧嚣不止,十分繁华热闹。

    简世鸢所在的时代,帆城沦陷,堕落成魑魅魍魉横行的妖域。所有精美华丽的建筑都被推倒,付之一炬又化为焦土。

    简世鸢只从史书一角得窥它曾经的繁华,现在能身临其境欣赏帆城的华美壮观,一时思绪万千,道不尽心中感慨。

    商贩们热情地拉客、介绍商品,游人络绎不绝。

    简世鸢随意捏起摊上的木簪,拿起来看看又放下,又拿起另一支簪子。

    法则金链见他颇有兴致,忽然开口道:

    [喜欢?]

    简世鸢失笑,“你能不能别突然开口,怪吓人的。”

    [总不能我说话前还要跟你打报告吧?嘀嘀——我又不是喇叭!]

    “喇叭不会发出‘嘀’的声音。”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法则金链被一打岔,也忘了自己想问什么,等简世鸢看遍摊上的粗糙饰品,它才气鼓鼓道:

    [你若喜欢,我变几支一模一样的送你,你可以带出幻境]

    简世鸢两指夹着一支粗玉簪子,像转笔,上下左右地转,他手指十分灵活,简陋的玉簪在他掌中翻转跃动,似拥有了生命。

    “没必要。”

    “我只是在观察这些饰品的设计,我想找到相应时代信息以此来确定舒愫生活的年份。这种民间饰品很喜欢跟风,常用不同花纹来寓意,每个时期流行的风格都不相同,就比如这支玉簪,首部雕刻双翼花凤,整体收窄,这明显是八百年前的风格,自武王伐齐”

    [停!别说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简世鸢微笑止声。

    他将玉簪放回原处,法则金链“嘀”了声,才问他:

    [你不累吗?走到哪、看到什么东西就要思考它们的来历、收集相关信息再做出判断,我都替你累]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没必要活得这么累。

    简世鸢嘴角笑意不变,“习惯了。”

    他似乎永远不会忧愁、落泪、悲伤,就像精美的白瓷玉人,从始至终温润平静。

    法则金链道不清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

    简世鸢伸了个懒腰,别过脸,他垂着眼睫,侧看有些懒洋洋的,好似初晨沾了露水的文殊花,而他的眼睛正望向远方,顺着他的视线——

    “主角登场了。”

    [舒愫。]

    一道颀长身影稳步走进简世鸢的视野。

    舒愫只穿了件麻布长袍,青竹冠简单地束缚黑亮如漆的长发,他全身没有一件配饰,唯有身后负着一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

    法则金链“咦”了声,问:

    [他的眼睛?]

    舒愫眼睛上缠着一圈绢带,他微抿着唇,模样清减了几分却更显风骨,一身粗糙的衣料未损他半分颜色。唇薄而不透,鼻梁弧度恰到好处,既不冷峻,也不寡淡,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简世鸢淡淡的,“眼睛没事。”

    [你从何得知?]

    简世鸢一笑,“我瞎过,我知道瞎子怎么走路。”

    虽说修士五感远超常人,可行动上,瞎子与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舒愫步伐稳健,能完美避开所有障碍,哪怕一粒石子他能跨过去,这不像瞎子。

    法则金链不问舒愫为何装瞎,它只是问简世鸢:

    [你怎么会瞎?!]

    “瞎了几次。”简世鸢嗓音带笑,“你问哪一次?”

    [最近一次!]

    “对敌时我灵气被榨干,气血上涌时阻塞了眼部血管神经,就看不见了。”简世鸢说得平静随意,“短暂性失明,没什么大碍。”

    法则金链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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