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杰娜]莫失莫忘 >第16章 走路去杭州
    有时候张杰会觉得,时间是一个巨轮。它裹挟着一切,包括过往和一切情绪,把人催促着、追赶着,不得不一步步远离过去。

    我想花更多的笔墨去描写娜娜生日的那天,从两个人颤抖的睫毛一直写到触电般碰上又分开的嘴唇,从紧紧相扣的手写到肩并肩,从厚重的窗帘写到高高的楼房,从孤单的北京写到偌大的全世界,从一朵两人近旁的花写到地球之外,一直到无数的星辰里,连地球都缩成小小的一个点。

    可是时过境迁。这或许是此刻最合适的词语,境迁把乌云重新带回小小演播厅的上空,他的艳阳高照与他远远相隔,娜娜回到了长沙去录制节目。

    快乐也因此变得转瞬即逝。那个两个人静静度过的下午在无数未知面前,变得十分遥远。

    张杰又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了。他没有那么惧怕遥远,就像太阳到地球有一亿公里,可渺小的人们却依然能每天沐浴在阳光之下。

    他的心里在那天之后,也仿佛终于有了稳定的光源,被始终照耀着。那阳光隐隐约约,若隐若现,但心里那株摇摇欲坠的幼苗,却依赖于它,终于能够存活,抽枝散叶。

    他在人群中央,着一身白衣,安静地唱起那首最近日夜徘徊在他耳边的歌曲。在屏幕的中央,一对翅膀缓缓降下,正在他的腰间。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十分小心翼翼,仿若面前就是天使翅膀上的羽毛,稍稍用了力气,就会四散开来。

    他的脑海中电影片段般回忆起过去六七个月的过往。他没有很好的记忆力,关于女孩的一颦一笑也因此带了一点虚幻的色彩。一切隔了迷雾,他们明明刚刚迎来共度的第一个夏天,可是在他的心里,女孩穿浅绿色带花的裙子,扭头对他微笑的画面却似乎已经无数次浮现在眼前了。

    或许是曾经有过这么一张照片偶然出现在了与他擦肩的一块广告牌上,或者在飞驰的地铁站台一闪而过。短暂却没有让这画面失了颜色,反而被定格,在记忆里越发栩栩如生。

    现在张杰已经成为一个自信沉稳的丈夫,女孩已经用这首歌为他写了另一首歌,歌声里甚至配上了女儿的笑声。但是当他想起那一天,想起聚光灯只照在他身上,而他站在舞台中央,心里想着心爱的姑娘,声音无限缠绵地唱起那首歌时的情景,仍然会露出大男孩一样的笑来。他会无限骄傲地悄悄和最亲近的人说起,那段困难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困难的,因为在无数未知面前,他回忆起的,却是一个在想象中的、早早穿上了裙子的女孩。

    他还想起几天之前,自己在燃烧的烛光中唱起这首歌,唱到娜娜满脸泪光,却在拼尽全力对着他微笑。他想起更久之前,在他拼命怀疑、否定自己时,娜娜发来那些短信,它们至今被他藏在手机的收件箱里,不时翻起。

    他是足够幸运的,摄像机捕捉到了他的歌声和动作,甚至捕捉到了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我们在今天反复琢磨,终于能玩笑般讲到,那在歌声中情不自禁用双手握住了立着的麦克风、嘴角有了点点笑意的瞬间,分明就是爱情来临的模样。

    可是尽管爱情初临的心猿意马驱散了多数的紧张,张杰仍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半个多月前开了个这么差的头之后,竟然最终能拿到成都赛区的冠军。

    他曾经是有这样的自信的。可是四月十四号初选的那一天,他所有的自信早就顺着在出租车角落里、娜娜的怀里流出的眼泪,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只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画好的圈套里,装作毫不在意,尽力不设想所有结局,只努力唱好每一首歌而已。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拿下这个冠军时,尽管离比赛最终的尽头还有十万八千里慢慢长征之途,他已经有了一点恍惚感。

    头顶上的镁光灯深深刺进了他的眼睛里,可是他不敢闭上眼睛,只徒劳地把眼睛睁得更大。上天给了他那么动听的嗓音,却没有教给他怎么样才能把话说得面面俱到,他是只会唱歌的男孩。

    所以那一刻,当他把象征冠军的宝剑拔出,高高举过头顶的时候,他抑制住了不真实的恍惚感和一点点欣喜的眼泪,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还有一个更大的渴望:如果谢娜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他在心里头郑重其事、连名带姓地念起这个名字。

    他多希望谢娜在他的身边。

    如果如此,他绝对不会举起宝剑。他会不顾一切,把他的公主举过头顶。宝剑也会开出花来的。

    哪怕没有那么惊世骇俗,他也想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种渴望击退了理智,让他知道自己必须很坚强地站在原地。他的脚因而更加有力,站在透明的舞台上,仿佛深深扎根进了泥土中一般。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举着的宝剑久久没有放下,长舒一口气的喜悦之后是拼命隐忍的泪水和坚强。

    等我来找你,等我来找你,他的心里只剩这一句话。

    无论喜悦还是迷茫,他都想亲口说给女孩听。这是第一次,人生的第一次,他也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比赛一结束,成都赛区的选手们纷纷一跃而来,将张杰团团围住,祝贺声伴随着羡艳的语气,混合着的还有几分嫉妒甚至挖苦,各色神态和语言,半分虚情半分真意,如潮水汹涌而来。张杰有点紧张,一到这种必须应付的场合他都会有点紧张。

    有时,他自诩世故,是不敢说对于音乐绝无二心的。音乐于他,除了是生命关乎、安身立命,或许也是谋生手段。他当然明白,在这场上,即将去往长沙的人中间,或许有人会在将来冉冉升起,成为歌坛上一颗闪耀的新星。也正因此,看似团结一心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年轻的男孩们在心里,早已对才华、未来和利益都有了计较。何老师在知道张杰参加了快乐男声的时候就和他说过,真诚待人,但是别期待和每个人都成为朋友。他一路懵懂,直到这一刻才突然明白,友谊需成就加成,方才能并肩前行。

    他是一个诚实的人。过去的几天,有无数话题暧昧又隐约地传进耳朵里,“始乱终弃”、“靠着谢娜也只能这么点成就”,甚至更加难听。他无话可说,只觉得这些字词在一次次的传播里实在被磨得锋利无比,刻进他的心里,尖锐的无妄之灾。比起那些,这一刻的奉承话实在是太好听了。

    可是,他有太久没有听见陌生人的好话了。所以欣喜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还有几分惶恐不安。他自知身上背负的有很多,因而刻意与这些年轻的选手没有太多的接触,与其说相敬如宾,不如说战战兢兢。

    这不是好事情,可是他在笑着应付其余选手们的恭喜时,内心在喜悦之外,仍然生出了几分荒凉之感。那是一种举目无亲的迷茫,又是一种在拥挤的人潮中拥挤的落寞。

    这种切肤的喜悦太过柔软和敏感,是只该和一个人分享的。杜拉斯在书里写: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我平凡生活里的英雄梦想。

    爱也是他的英雄梦想。谢娜是他疲惫世界里,单开在心上的一朵花。无人能睹,独自品香,却是生命关乎。

    所以,他想呐喊,又想奔跑。想跑到她的身边去,拉起她的手,话却说得小声些,只说给两个人听。你看,你看,我那么努力,在找一个我们能触摸得到的未来呢。

    爱情初来的夏天,他想好好护着他的心意,因此,难免求胜心强,最好的一面,总是要呈给她看的。也因此,微微失了些理智,想要时时相见,以摆脱格格不入的孤单。

    可是他知道,娜娜很忙,在长沙录完节目还要飞到杭州去,马不停蹄。思前想后,只能有点小心地发短信,娜娜,我去杭州找你好吗?

    女孩隔了许久才发消息:我终于录完节目了!!!好呀!!!!

    她不是矜持的女孩,没有满肚子圈圈绕绕,也因此,贴合了他敏感的心,也免去了他的胡思乱想。

    当日的机票并不便宜,甚至他连行李都没有整理,只身跌跌撞撞跑到机场去。在女孩回消息之前,他早就买好了机票,在登机口耐心又急切地等待着了。

    心飞起来一般地快活着,随飞机飘入云霄,飞呀飞,飞到天边去,隔着云雾见自己心爱的女孩,满目只剩美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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