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盗画诛心 >第77章 第77章
    谢良辰盯着地图,忽地揉了揉眉心。

    不知怎的,没来由地心慌。

    谢良宵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下话头,“怎么了?”

    谢良辰皱眉,随口道:“没什么。”

    话音刚落,鸾和掀帘进来,盔甲上沾了些水渍和杂草。她甩了甩汗湿的头发,说:“沼泽填完了,现在南元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那片沼泽曾经以为地处偏远,并非攻打光州城的必经之地,因而无人管顾。但谢良辰来到杭南后,既不急着发兵,也不刺探敌情,而是一边慢慢腾腾地填着沼泽,一边亲自带领将士分发物资,有条不紊地治疫。

    “沼泽填平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打算顺着这条路进攻。”鸾和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法,莫非你在声东击西?”

    “如今处处都要用钱,银子得用在刀刃上,”谢良辰翘腿敲着膝盖,“我哪敢啊。”

    鸾和忽然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自己颇有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架势,瞪着眼睛看了眼谢良宵,后者只是耸耸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鸾和问:“你不是要练新兵么,如何?”

    谢良辰打了个哈欠,他看着懒散,实际这些日子不分昼夜地操持着这事儿,“禁军和盘龙军都有底子在,目下对新阵法已经熟悉了,倒也无碍。”

    鸾和将信将疑,“哪有什么新阵法,你不是还打算用车营么?”

    车营要求地形开阔,虽然在狭窄之地也勉强可用,但多有束缚。鸾和带人辛辛苦苦将沼泽填平,意味着此地已经是地势最开阔的地方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谢良辰还打算用车营,南元人也正是认准这一点,才对他们的举动嗤之以鼻。

    鸾和内心斗争了多日,这车营对上南元人的铁骑,怎么看都他娘的没戏啊?

    可是谢良宵要她相信良辰。

    鸾和觉得谢家兄弟很神奇,谢良辰初来乍到,其实有不少将士以为会有兄弟相争的戏码上演。毕竟谢良宵在盘龙军立威已久,谢良辰算是个空降兵,这两兄弟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兵权的问题。

    谢良宵已经打不了仗了,放权,意味着任由弟弟大出风头;不放,这仗就没法打。但是谢良宵不但放心将兵权交给弟弟,还成为支持他战术的第一人。

    鸾和见惯了兄弟相争,尤其是先太子与费无忧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如此纯粹的手足之情。

    不,不单是手足之情。

    谢良宵对谢良辰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信心,这份信任超越亲情,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谢良辰足够强。

    ·

    大战在即,努颜将长刀浸了水,细细擦拭。

    南元的疫病形势大好,但图娜心情低落,因为“圣水”在骆水天的郎中面前经不起任何病人的检验。

    她很久没有露出过笑颜,但大战在即,见努颜认真擦拭着那把孛儿只斤氏赐下的宝刀,她的心一片柔软。

    可汗正式将图娜许配给努颜,努颜已经是一位准驸马,他们还没来得及举办婚礼。

    这把宝刀是南元王室的象征,努颜奋斗了这么久,终于从养马奴变成了将军,变成了王室的一份子。

    图娜扑到努颜身后,搂住他的腰。

    努颜浅浅一笑,放下刀握住她的手,“公主殿下,想我?”

    “努颜,”图娜搂紧了他,“我也要去战场,我要为我的子民战斗。”

    努颜一愣,立即道:“不行,太危险了。”

    南元不拘女子行军打仗,但图娜贵为公主,努颜认为她不比旁人,图娜就应该穿着最美的嫁衣,坐在铺了羊毛毯的营帐里,等着他来迎娶。

    “不,我们要荡平苍梧,跨过天山,回到我们的家乡,”图娜绕到他身前,捧住他的脸,“我是孛儿只斤氏的公主,我没有退缩的理由。”

    长生天[1]在上,他们愿不惜一切代价,回到草原的怀抱。

    努颜清楚地看见图娜眼中的火焰,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份勇气与坚韧,当下点了点头。

    ·

    姬圆的眼睫颤了颤,她的目光与庄培在空中交汇。

    庄培眯了眯眼,十一年了,他第一次站在阳光之下,暖意在脚底蔓延。

    他看见了姬圆眼里的自己,身形消瘦,面容苍老。他与满殿的金砖玉石、琼浆玉酿格格不入,白衣扫冷阶,他再也无法走进一步。

    邓恩慈的目光似两片薄刃,“姬圆,你认得他吗?”

    姬圆看见庄培无声动了动唇,她忽而一笑。

    费无忧望住这道背影缓缓转身,她先是朝太后行了一礼,又坦然地回视费无忧。

    “不认得。”

    邓恩慈怒喝:“你休要信口雌——”

    姬圆打断他,“我承认我是姬圆,但这个人我不认得。”

    费无忧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邓恩慈声音凌厉,“此人乃朝廷重犯,论罪当凌迟,你还敢说你不认识?”

    姬圆戏谑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认识朝廷重犯?我爹当年又不是死在牢里,我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认得么?”

    庄培表情一松,缓缓展颜。

    费无忧终于开口:“你也是朝廷重犯。”

    帝王之威雷霆万钧,只需轻飘飘的几个字,便能让人汗毛倒立。

    姬圆背脊挺得笔直,面容丝毫不惧,“又如何?”

    “你逼走我的先生,杀死我的父亲,威胁我的爱人。”

    费无忧眯起眼,胸腔内的不适感逐渐上涌,天地开始晃动,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姬鹤的脸与面前的少女重合,是如出一辙的无畏。

    姬圆把嘴唇要出了血,续道:“我没杀你,已是极致。”

    邓恩慈冷声道:“放肆!”

    他顺势跪下,“启禀官家,姬圆乃罪臣之后,又出言不逊,应即刻关押,听候审判。”

    费无忧看向他,“然后呢?朕的玄舞身边再无人扶持,你便可伺机加害他,届时皇室便只剩玄斌一人,你再扶持他上位?”

    众人一愣,就是姬圆也未想到费无忧能思虑到这一步。

    邓恩慈急忙辩解,“臣并无此意,请官家明鉴!”

    “官家?”费无忧笑出声来,“只怕今日你喊朕是官家,明日便想寻机杀了朕!”

    话音刚落,立在一旁的渡琼喝道:“来人,把他拿下!”

    殿前司班直自抱柱后迅速掠出,将邓恩慈团团围住。千钧一发之际,邓恩慈一把拉过庄培,拦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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