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少侠要摆烂 >第17章 血洗
    夏子规又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香,恍惚间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耽蛊发作,又没什么求生的念头,面对自己挥出的刀不避不闪,幸好自己及时收手,将路尘接住,不然那一刀砍出去,不知还有没有现在的路尘。

    她赶紧摇摇头,责怪自己危难当头还在心猿意马。

    可是,有路尘在身边,她就怎么都害怕不起来。

    路尘轻功真是好,被他带着丝毫感受不到一上一下的颠簸,竟真像一片随风而飘的羽毛,路尘将她护在怀里,几乎挡住了大部分迎面而来的厉风。

    眼前景物倏忽而过,不一会就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夏子规被路尘稳稳当当放下,偏头看他,未寻到一点不恰当的神情,额上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路尘……”夏子规小心翼翼地出声。

    她听到身边的人牵起她的手,对她说:“放心,我会护你。”

    他的手凉凉的,夏子规心疼的反握上去,想给他暖一暖,摸到了路尘紊乱的脉搏,就像是几个小人正在他身体里打架。

    夏子规紧握住他的手,也想给他一些力量,尽量将语气放轻快些:“我大概,也能杀个四分之一。”

    小丫头娇甜的声音带着颤意,明明该是怕的,却反过来要安慰他,路尘心中柔波微漾,更想护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千军万马紧随而至,扬起一片灰尘,几欲将天空遮住。

    路尘直视前方,手中的半城剑缓缓出鞘,剑锋每露出一寸,杀气便迫人一分。

    林中树叶沙沙作响,混着马儿嘶鸣,似乎都产生一丝惧意。

    长孙离愁勒马而下,看着陆北云一愣,眼中流露的欣赏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门客三千,竟无一人能做到如他这般,身处重围依旧泰然自若。

    他身上有种沉静的压倒一切的气度,已与刚刚截然不同。

    半城剑出鞘,排山倒海般凌厉的气势涌出,充斥天地。

    陆北云持剑而上,衣袂和长发在风中飞扬,带起迫人的剑意。

    该来的,躲不掉。

    夏子规紧随而上,杀入一片血腥之中。

    没人能形容这是一个怎样的下午。

    多年后的人们提起,也只能一阵寒栗地说,这是陆北云又一次血洗武林。

    “这一次,他杀了多少人?”

    “他一个人也没有杀,但很多人都被他挑断了筋骨,从此你只要一提陆北云的名字,那个人就要怕得像疯了一样。”

    “陆北云果然心狠手辣,知道让一个人废物地活着远比死了更痛苦。”

    呲——

    长剑相击,迸出火光。

    对敌最忌分心,夏子规全力应敌,丝毫注意不到路尘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还好吗,他动用内力耽蛊就会发作,还能支撑多久?

    夏子规只一瞬的担心,立刻就会被对方发现破绽,身上不多时就挂了几道彩。

    毕竟都是江湖中的武学大家,武当掌门更是亲自前来,他们自是看不上夏子规这样的小姑娘,都对付陆北云去了,但这八大门派武功套路各有不同,夏子规招架起来着实有些费力。

    但她好歹也在江湖行走多年,多得是打斗得出的经验,一招一式绝不硬拼,伺机而动,见招拆招,有的刚上来会处于下风些,但多打一会就能摸清套路,反下为上。

    “我’关中柳刀’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你们真当我是什么小喽啰不成?”

    心中暗讽一声,转眼便刺伤三人。

    陆北云长剑一圈,又击退一波,几乎近他的身都难。

    谢清元发现陆北云对那个小姑娘关心得紧,心中起了思量:“流风!去逮那小丫头。”

    流风立时明白掌门是何意,但觉得此行为颇有失正派风范,拿一个小姑娘做要挟,日后定会为人不齿。犹豫中,却见三师兄在靠近陆北云的一瞬,整条左臂被齐肩斩下,一股怒意直冲脑门,当下挥剑就向夏子规而去。

    一阵凌厉剑风自脑后袭来,但此时还有两人的剑压着,夏子规脱不开身,后背登时一阵凉意。

    只听得身后“当啷”一声,两剑相击,杀意远去。

    十八。

    这是他为她挡下的第十八剑。

    她武功其实已算很好,自认为绝不会拖后腿,但面对八大门派合力围攻,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夏子规像泥鳅一样平躺着顺势滑出,再寻路尘时已又看他在七丈外,包围在一片血雾之中。

    只看到一片血珠随刀剑刃滑溅,分不清是谁的血。

    太阳西倾,隐入山脉,黑夜降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路过的人远远就能听到一片杀伐声,仿佛身处两国交界的战场。

    只是其中一国,仅有两人。

    夏子规已经力竭,刀都要抬不起来,路尘将她拉到身后,几乎替她挡下一切招式。

    太累了,这比当初跟江不休打一天一夜还要累,夏子规晕晕乎乎,身上哪哪都疼,一边靠着下意识去挡袭来的剑锋,一边抱怨这武林正道怎么没完没了。

    又有一人近身,夏子规挥刀,却听来人在侧身时小声道:“路兄,此时夜深,我便为了你与武林为敌一次,报你之前的救命恩情。”

    听声音,是长孙离愁。

    夏子规还未品味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见路尘剑锋未碰及长孙离愁,仅用剑气伤他脖颈,长孙夸张地惨叫一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一挤一挥,甩出一片血一样的东西,周围人惊呼一声,捂眼后退。

    长孙离愁大喊一声:“来人呐长孙公子要死了!”同时手上一发力,与路尘一掌对上,将他二人推了出去。

    几十个人闻言,乌泱泱冲上来围住长孙离愁,争先恐后地要为他看伤势,却恰也挡住了众人追陆北云的路。

    长孙离愁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一阵号哭:“算了算了不打了!说让那些掌门什么的都来,他们摆什么架子!这下好了,打了几个时辰都打不过,我们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路尘带着夏子规,穿梭于夜间竹林上空。

    夏子规偏头看他,月色为他轮廓渡上一层清光,映着脸上的血色,分外妖孽。夜幕遮掩,看不清脸色,只听到耳畔越来越浓重凌乱的呼吸声。

    夏子规紧抱着他,这腰肢细的几乎一条胳膊便能围过来,手一动,摸到一片湿滑黏腻。

    是谁的血?

    夏子规当然知他武功再好,面对八大门派的围剿,也定受了很重的伤,可此刻摸到这大片大片的血,心里还是更慌乱起来。

    路尘脚下越来越虚浮,几乎是一丈一丈地往下坠,就像羽翼折损的飞鸟,再也飞不动地落到地上。

    路尘落地,身子极隐忍地抖了抖,才将夏子规轻轻放下,只这一松懈,胸腔里一口血再无阻滞地喷出来。

    夏子规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路尘无力地瘫倒下来,只觉眼前一阵阵黑幕,几次想要晕过去,都被意识强撑住。

    “路尘!”

    这一唤,路尘挣扎着恢复一丝清明,眼神逐渐由涣散聚焦到面前的小丫头身上,干裂的嘴唇微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走!”

    夏子规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愣住,躺在地上的几乎已是个血人儿,肩部两处穿透伤,腹部几乎被捅出个窟窿,背上看不清几道划伤,剑气深入,血肉都翻了出来,腿上大大小小无数道口子往外冒血,胸部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她颤颤巍巍地检查他的伤口,越摸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疼的似被攥住,胸口沉闷的喘不上气。

    明明已经累极,明明疲惫地想沉沉睡过去,可路尘几番挣扎还是掀开眼帘。

    他要看着她平安地离开。

    夏子规捧上他满是鲜血的黏腻的脸,双手颤抖着,想为他擦去不断从嘴角溢出的血。

    路尘刚恢复一瞬意识,浑身立刻被巨大的痛苦席卷,基于新旧伤之上千百倍的疼痛,一刀一刀地腐蚀他的心脉。耽蛊在他体内压抑三年,近日不断被唤醒,几日前夏子规以血喂养他,虽暂时止住耽蛊的噬心之痛,却使体内的虫蛊更加活跃,愈发难以忍耐。

    路尘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等待着这一振剧痛过去,可他又想起身后还有无数的追兵,眼下一分一秒的时间都耽误不得。

    再睁眼时,眼中灰蒙蒙,眼前的景物混沌一片再无法聚焦,夏子规看他想说话,却又攥住胸口,似要把手按进去一般的用力。

    夏子规握住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胸口,施以几丝内力为他顺气。

    这几下似乎很受用,路尘模糊的吐出几个字:“快走,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他们不会为难你。”

    说出这几句话,他才像放下心中最深的担忧,被一片席卷而来的黑暗包裹,昏死过去。

    又来了。

    第一次让我把你埋了,这次又让我走。

    你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心念念想说的话,就是让我抛下你吗?

    夏子规抹一把脸,心里总觉得哭笑不得,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

    眼下这情景,让她怎么能放得下他。

    月色沉沉,月光下的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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